市中心医院，儿科病房外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
把每个人脸上的焦虑和惶恐都照得清清楚楚。瑶瑶被推进去做骨髓穿刺了，
那扇紧闭的门隔开了内外，也隔开了陈默的呼吸。林晚靠在他身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着抖，
手指冰凉。陈默揽着她的肩膀，能感觉到她骨骼细微的战栗。他没说话，只是手臂收紧了些，
传递过去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岳母王秀兰尖利的声音划破走廊的寂静，她没坐着，而是抱着胳膊站在陈默对面，
居高临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下剜着他，“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陈默，
瑶瑶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陈默眼皮都没抬，目光依旧定在那扇门上。
瑶瑶被推进去前，拉着他的手指，小声说：“爸爸，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女儿那么小，
那么乖，却要承受这些。“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林晚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
声音带着哭腔，“瑶瑶生病，最难过的就是陈默！你非要在这个时候闹吗？”“我闹？
我是为了谁？”王秀兰声音拔得更高，引得远处几个护士都看了过来，“我都是为了你，
为了瑶瑶！跟着这么个窝囊废，你们娘俩有过一天好日子吗？人家张处长家的女婿，
昨天刚升了科长！再看看他！除了买菜做饭拖地，还会干什么？挣那三瓜两枣，
够干什么用的？现在好了，瑶瑶这病，就是个无底洞！我看他拿什么填！”她越说越激动，
手指几乎要戳到陈默的鼻子上：“我告诉你陈默，医生说了，直系亲属捐肾，
能优先排队等最好的配型，还能换到顶尖的医疗资源！你的肾，说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场！
你这辈子也就这点价值了！”“妈！” 林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脱陈默，
挡在他身前，浑身都在抖，“你还是不是人？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捐肾？
你怎么不自己去捐！陈默是我丈夫，是瑶瑶的爸爸！谁也不能动他！这些年，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件不是他在操心？你住院是谁陪护的？
家里水管爆了是谁半夜起来修的？瑶瑶的家长会是谁一次不落去的？
是你嘴里那些有出息的女婿吗？不是！是陈默！是这个你们谁都看不上的陈默！
”她吼得声嘶力竭，眼泪终于决堤而下。陈默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疼得发麻。他看着妻子纤弱却挺得笔直的背影，那里面是为他与全世界为敌的决绝。够了，
真的够了。他隐退归隐，求的不过是一方安宁，守护所爱。可现在，这安宁要被打破了。
他轻轻把情绪激动的林晚重新揽回怀里，拍了拍她的背，然后，终于抬起眼，
看向气势汹汹的岳母。他的眼神很静，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
反而让王秀兰噎了一下，后面更难听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晚晚，看着瑶瑶。
”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他松开林晚，转身，
朝着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走去。背影挺拔，
竟莫名透出一股岳母从未见过的、渊渟岳峙般的孤绝。消防通道里光线昏暗，
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莹莹指示牌散发着微光。
陈默摸出那个几乎要被时代淘汰的诺基亚老式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他按下一串长得离谱、结构复杂的号码，等待音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那边没有任何问候，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预设的指令。陈默开口，声音低沉，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是我，‘隐士’。三件事。”“第一，
调集本市及周边所有RH阴性血资源，半小时内，送至市中心医院儿科，我女儿，陈瑶，
急需。”“第二，联系‘生命树’国际医疗中心，告诉他们，病人是‘隐士’的血脉，
让他们首席史密斯亲自带队，用最好的方案，立刻过来。”“第三，”他顿了顿，
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查一下，是谁，在打我女儿肾脏的主意。我要他所有的资料，
以及……付出代价。”那边依旧沉默，但一种无形的、庞大的压力，
似乎已经透过电波弥漫开来。几秒后，电话被挂断，只剩忙音。陈默收起手机，推开门，
重新走回那片惨白的灯光下。他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甚至走过去，
轻轻握住了林晚冰凉的手。王秀兰狐疑地打量着他，撇撇嘴：“装神弄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里只剩下王秀兰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林晚压抑的抽泣声。
二十分钟后。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打破了走廊的宁静，由远及近，听起来人数众多。
为首的竟然是市中心医院的院长，他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恭敬？他身后跟着血站的负责人，
还有几名穿着特殊制服、气质冷峻的人员。“陈、陈先生？”院长目光扫过，
最终落在看起来最平静的陈默身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王秀兰眼睛一亮，
立刻挤上前：“院长！您是为了我外孙女的事儿来的吧？哎呀真是太感谢了！我是孩子姥姥，
这位是我女儿，病人家属在这儿呢！”她下意识地把陈默挡在了身后。
院长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走到陈默面前，微微欠身，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陈先生，您要的RH阴性血，我们已经紧急调拨过来了，
是从几个兄弟城市血库和一支特殊储备单位协调的，绝对保证纯度、安全和供应量，
正在第一时间送入您女儿的病房！请您放心！”他身后，
几名穿着特殊制服的人抬着几个印有特殊低温标识的保温箱，
脚步迅捷而无声地走向瑶瑶的病房。王秀兰张大了嘴巴，看看那些一看就来头不小的保温箱，
又看看对着陈默卑躬屈膝的院长，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走廊另一端再次传来骚动。
几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眼神锐利的保镖模样的人率先出现，迅速隔开了闲杂人等。
紧接着，在几位一看就是大人物的陪同下，
几名金发碧眼、穿着“生命树”医疗中心标志性白色研究服的外国专家步履匆匆地赶来。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他一眼就看到了陈默，原本严肃焦急的脸上，
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狂喜，眼眶竟然一下子红了。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来，
无视了所有人，一把紧紧握住陈默的手，声音都在颤抖：“老师！上帝，真的是您！
我终于……终于又见到您了！”他用的是略带口音的中文，情真意切，“当年在西亚战区，
要不是您冒着枪林弹雨，一个人端掉了那个武装据点，把我们整个医疗队从地狱里捞出来，
我们早就死了无数次了！这份恩情，我们‘生命树’上下，永远铭记！
”他猛地转向身后呆若木鸡的院长和医护人员，语气斩钉截铁，
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立刻成立最高规格治疗组！由我，史密斯·李亲自担任组长！
调用中心所有最前沿技术、最昂贵药物！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治好老师的女儿！快！
行动起来！”整个走廊，鸦雀无声。王秀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陈默，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着他，
又指指那些明显是国际顶级权威的专家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半天，
才挤出一句破碎的话：“你、你们……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他就是个家庭煮夫啊……”那位被称为史密斯博士的老者闻言，猛地转过头，
眼神锐利如手术刀，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冰冷和威严，他上下扫了王秀兰一眼，
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认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