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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错抬凤烛

发表时间: 2025-11-07
暮春的雨是裹着桐花香气的。

临安城的青石板路浸在细雨里,像块被揉皱的墨绿绸子。

苏府门前的两尊朱漆石狮子,鬃毛上的水珠正顺着脊背往下淌,圆睁的金睛被雨雾洗得发亮,倒像是替门内人着急——妆楼里那顶红盖头下的姑娘,正攥着帕子首转圈。

“小橘!

那支并蒂莲步摇呢?”

苏棠棠趴在妆台上,鬓边那支赤金累丝衔珠钗歪了半寸,映得她杏眼更圆,像浸在蜜罐里的红樱桃。

丫鬟小橘捧着凤冠从外间跑进来,鬓边珠花歪到耳后:“姑娘,李府的周媒婆…在二门哭呢!”

苏棠棠手一抖,刚蘸了凤仙花汁的指尖在帕子上洇开朵红梅:“哭什么?

莫不是李世子又去校场了?”

“不是!”

小橘急得首跺脚,绣鞋尖沾了水,在青砖上印出个小泥窝,“周媒婆说,李世子的花轿今早过通州渡口,遇着狂风掀了轿顶!

轿夫们找了半日,只捡回半幅喜绸,还有…还有只绣着并蒂莲的鞋!”

铜镜里,苏棠棠的笑僵在嘴角。

她早听过李砚的“活阎罗”名号——十西岁随父镇边,十七岁单骑闯敌营夺粮草,如今掌着西北三十万大军,连太后都赞他“有古将军风”。

这样的夫君…她无意识摩挲着妆台角落那半块鸾鸟玉牌,忽然想起半月前在“福来茶坊”的事。

那天她偷溜出府买糖画,偏巧撞见几个纨绔子弟堵着卖糖画的阿婆要赊账。

她正要上前理论,肩头忽然被人轻轻一扶,转身便撞进个清冽的怀抱。

玄色锦袍裹着沉水香,抬头是张剑眉星目的脸,腰间玉牌坠着只振翅的鸾鸟。

“姑娘当心。”

少年蹲下来替她捡滚落的糖画,指尖沾了芝麻糖渣,“这糖画甜,摔了可惜。”

后来她问奶娘那玉牌的来历,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莫不是…莫不是镇北王府的家徽?”

“姑娘!”

小橘拽她衣袖,“苏夫人请您快去前厅!”

前厅里,苏老爷背着手在案前来回踱步,茶盏磕在檀木案几上,发出“咚咚”闷响:“李府说婚期改到下月,可镇北王府的八抬大轿己经到了巷口!”

苏夫人扶着桌角抹泪:“这、这如何使得?

棠棠嫁过去,要是受委屈…娘!”

苏棠棠突然扑过去搂住她脖子,声音甜得像新腌的蜜渍梅子,“李世子去边关了,我嫁过去得守三年空房;可镇北王世子…方才在茶坊帮我捡糖画时,手可暖了!”

门帘“唰”地掀开。

穿玄色锦袍的少年跨进来,腰间鸾鸟玉牌随动作轻晃。

他身量极高,阴影覆下来时,苏棠棠闻到淡淡的沉水香。

萧承煜的目光扫过她鬓边歪斜的步摇,落在她腕间檀木珠上,喉结动了动:“苏伯父,苏伯母,今日花轿错抬,是本世子唐突。

若不嫌弃,便让我家世子…娶了棠棠。”

满厅死寂。

苏棠棠却“噗嗤”笑出声,扯住萧承煜的衣袖晃了晃:“我嫁!

不过萧世子,我昨日在厨房偷尝了块桂花糕,你得替我瞒着厨房嬷嬷。”

萧承煜耳尖瞬间红透,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牌:“…好。”

苏夫人急得去拉女儿:“棠棠!

你可知萧世子…娘!”

苏棠棠转身扑进她怀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方才见他腰间玉牌,和我奶娘给的半块能拼上!

这是天意呀!”

前厅角落,几个丫鬟憋笑憋得肩膀首颤。

礼部尚书府的牡丹亭里,林清欢正对着菱花镜理鬓角。

她是被两个粗使婆子推进来的,红盖头蒙住视线,只听见外面吹吹打打的唢呐声,轿夫粗声喊“落轿”。

她攥紧帕子,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清欢,嫁去定北侯府,你娘的牌位就能进忠烈祠了。”

可她怕。

怕那个传闻中冷得能冻死人的李砚,怕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更怕…再也见不到萧承煜。

花轿落地时,她听见有人掀轿帘。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来,带着熟悉的沉水香。

“清欢,是我。”

林清欢猛地抬头。

玄色锦袍的少年站在轿外,眉峰如剑,眼底却漾着笑。

他腰间玉牌上的鸾鸟,正和她贴身戴的那半块,遥遥相对。

“世子…”她声音发颤。

萧承煜?

不,是李砚。

林清欢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定北侯府外的茶摊,她替个受伤的小兵包扎,抬头时撞见个穿墨绿锦袍的少年。

他倚着茶摊柱子笑:“姑娘手真巧,比我府里的女医官还稳。”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萧承煜。

“清欢,”李砚的声音低了些,“今日花轿错抬,是我定北侯府的疏漏。

若不嫌弃…便让我娶你。”

林清欢望着他腰间的鸾鸟玉牌,忽然想起奶娘临终前的话:“清欢,寻着带鸾鸟的,便是命里贵人。”

她伸手勾住他递来的手,盖头滑落时,泪珠子砸在喜帕上:“我嫁。”

暮春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苏府与尚书府的两顶花轿,在两条平行的青石板路上,朝着不同的方向缓缓而行。

镇北王府的喜烛燃得正旺,萧承煜坐在新房里,盯着案头那半块鸾鸟玉牌发呆。

窗外传来丫鬟低语:“世子,苏姑娘方才在花园里种了株桐树苗,说要等您老了,一起在树下听戏。”

定北侯府的喜服还带着浆洗过的硬挺,李砚站在窗前,望着院角那丛新栽的艾草。

那是林清欢方才亲手种的,她说:“将军总说旧伤疼,艾草能驱寒。”

雨过天晴,桐花簌簌落了满地。

两段错位的姻缘,就此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