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赵玉儿来到海边。
岸上风大，吹得头发飞舞，海浪重重拍在岸边。
一个齐耳羊毛卷的小姑娘拨开其余人，看了我一眼后，凑到赵玉儿耳边：
「妍姐，姚少的游艇离岸边挺远的，要不要和他们说一声，让过来接一下？」
赵玉儿看我。
我望着远处，海岸线与天交接处，黑云压顶。
怎么看怎么不祥。
我一时间没出声，赵玉儿也没说话。
身后一群少爷小姐都疑惑地看着她。
我抬手，掐指算了算。
最后叹口气。
「算了。
「回去吧。」
在阳间是见不到那位如雷贯耳的姚学长了。
一群人满头雾水来满头雾水走。
我让赵玉儿跟着车队离开，而自己留在原地等待。
不到半个小时，赵玉儿回来了，以灵魂的状态。
至于车和身体，在她脱离之后直直冲下了悬崖，油箱撞在崖壁，很快剧烈燃烧起来。
当时赵玉儿就站在人群中和他们一起往下看，内心波澜不惊。
我赤脚站在沙滩上，由着海浪拍打小腿。
「我带你去游艇上看看？」
赵玉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反应激烈：「不去！」
我没有看她：「我觉得你会想去。」
说完，赵玉儿眼前的景色一变，脚下是被风浪吹得摇晃不止的甲板。
她眼角的皮肉轻微抽搐着：「我说了不来的！」
一身黑金长袍的我仿若未闻，迈腿朝船舱走去。
推开门。
纸醉金迷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不少男女躺在沙发上地上。
「门怎么开了？」
醉醺醺的男生拍拍身边白花花的皮肉：「你，去关门。」
我迈过地上的人，在玻璃碴混着鲜血的茶几旁停下，回头看向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赵玉儿。
她双眼跟地上的血一样红。
我转了一圈，没看见姚学长，于是在女人关门前退出了房间。
上了二层，氛围更清幽，更有情调。
赵玉儿在我开门前扯住我的袖子：「能不能不要开门？」
我：「好。」
于是，我和她一起靠着二楼的栏杆，开始欣赏远处如龙蛇般在乌云里游走的闪电。
「这一船人都会死在这里吗？」
我摇头。
赵玉儿侧头看我。
「该死的人会死，不该死的人就不会。」
赵玉儿惨然一笑。
那她是该死还是不该死？
想到这个，我有点虚了，找补道：「你是一个意外。」
赵玉儿沉默很久，突然听见身后的开门声，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英俊男人走了出来。
他正拿着手机打电话，眉头皱着：「怎么突然出车祸？具体原因找出来了吗？
「什么叫线索都给炸没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还有苏妍，她不是很厉害吗？
「怎么没算到这场车祸？？」
男人说完，直直朝着赵玉儿的方向看过来。
赵玉儿身体僵硬，不受控制后退一步，身体穿过护栏掉到了下面的甲板上。
她反应那么大。
而男人只是看了眼远处的乌云，低低咒骂一声，朝电话那边吼：「等下再说，我这边遇上了暴风雨！」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手机发出滋滋的电磁声，片刻后断了信号。
「艹！」
男人立马回船舱把人都叫出来，一群人乌泱泱地上了顶层的驾驶室。
我坐在护栏上，轻轻敲击着铁质栏杆。
一时间有些犹豫。
被「苏妍」改变后的命盘自有其运作方向，如果我没有插手抽离「苏妍」的魂魄，再让赵玉儿造成苏妍死亡的事实。
这位姚姓学长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但苏妍死了。
姚学长接到电话提前发现这场暴风雨。
他们会做好防护措施，最后死里逃生的可能性不要太大。
当然，我可以插手让这艘游艇立马沉底。
但这一船人命的因果就都缠在我身上了。
真是，一点都不自由。
当人不自由，当鬼不自由，我都是阎罗王了，还不自由。
看了眼站在原地仿佛死去，任由自己被惊慌的男女们来回穿行的赵玉儿，魂魄让阳气冲撞，她渐渐变得透明。
我看她好一会，叹息一声，抬手挥袖。
赵玉儿消失在甲板上，重新回到了李樱的身体旁。
我从护栏上跳下去，重重砸在甲板上。
明明是轻飘飘的灵魂，这一刻的游艇却仿佛被巨力凿穿，船体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怎么回事！」
「漏水了！是什么怪物在撞船吗？」
「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救生艇呢？姚少，船要沉了，我们先上救生艇。」
「只有两艘，只能载十六个人！」
「把女的留下。」
我看了眼最后说话的人，做了个捏起一根线头的动作，那人的灵魂飞到空中，一脸惊骇地看着周围。
他看到我，眼睛瞪得很大。
我甩袖，将他拍到地府去。
黑白无常察觉到我的气息，从那道口子里蹦出来，见了一船人，立马拿出哭丧棒和勾魂索。
「老大？都拉去地府吗？」
我隔空点出几人，「把她们留下，放去乘坐救生艇。」
「得咧。」
黑白无常立马忙碌起来。
一个钟头后，乌云散去，一道天光照射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中，有些许浮木飘在上方。
我踩在一块木板上，黑白无常之间用勾魂索串着一串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灵魂。
「咦？」
白无常惊讶地打量其中一道灵魂。
正是那个穿白衬衫的姚学长。
姚学长比其他灵魂的颜色更浅，细看能发现是缺少了一魂一魄。
我皱着眉头，「他的身体呢？」
黑白无常对看一眼，同时看向海面。
我恨铁不成钢：「谁去捞？」
黑白无常下一秒就开始石头剪刀布。
我：「……」
他们还没决出胜负呢，头顶就来了架直升机。
我收回视线：「还看什么，先回去。」
黑白无常勾魂勾一半的情况出现得极少极少，每次出现无一例外是因为那人背后有高手替他定魂。
按理来说现代社会不可能出现这种人物，就连原命盘中身负气运的赵玉儿都做不到。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苏妍，可是不是还要问过才知道。
万一不是，现在还是留一个线头等着剩下的东西水落石出吧。
黑白无常前往地府。
我回到李樱的身体。
赵玉儿蹲在一旁，双手托腮，无神地看着前方海面。
见我回来，她抬头看我：「他，怎么样了？」
「半死不活？」
赵玉儿皱眉。
「有人帮他定魂，如果对方能在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之内跟我抢人，他就死不了。」
闻言，赵玉儿笑出声，似乎停不下来，声音越来越大：「有权有势的人果然比我们这种普通人多条命。」
我：「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