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那双翻涌着暴怒与猩红的眼眸，像是被极寒冰魄瞬间冻住，清晰地裂开一丝难以置信的碎痕。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胸口的剧痛引发了幻听。
帮他…逆袭我？
这女人在说什么疯话？
她不是系统派来“感化”他、防止他灭世的吗？
百年相伴，她演技精湛，滴水不漏，用那些廉价的关怀和舍生忘死，一点点蚕食他的警惕，让他几乎…几乎信了那虚伪的光。
可现在，她说什么？
脚下的青衣少年苏宸似乎也因这突兀的变故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强撑着涣散的神智，艰难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个染血的身影决绝地挡在了他与那恐怖魔头之间。
凌瑶却不再看楚晏。
她迅速蹲下身，指尖灵光微闪——虽微弱，却带着一种与过去百年截然不同的纯净气息。
她毫不吝啬地将所剩无几的、刚随着任务重启而恢复的初始灵力，尽数渡入苏宸心口那可怖的伤口周围，强行护住他最后一线生机。
动作快、准、稳，带着一种抛弃一切后的冷静果决，与之前那个总会下意识依赖他、眼神总带着“感化”式温柔的凌瑶，判若两人！
楚晏胸腔那股无名火猛地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的疼！
比胸前的剑伤更痛！
她竟敢用他熟悉又厌恶的疗愈灵诀，去救他必杀的仇敌！
她竟敢用那种冰冷陌生的眼神看他！
她竟敢说…她的任务换了？！
“凌、瑶！”
他从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每个字都裹着血腥气，周身压抑的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将周围扑上来的几个低阶修士瞬间震飞出去，筋断骨折，“你再说一遍！”
凌瑶头也没抬，手下动作不停，声音却清晰地传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耳朵不好使了？
楚晏，你的救赎剧本，我撕了。”
她撕了？
她怎么敢撕？！
系统绑定，任务至上，她哪来的资格说撕就撕？！
是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早就看穿了她，所以破罐破摔，换了种更拙劣的把戏？
欲擒故纵？
楚晏眼底血色更浓，唇角勾起一抹残忍暴戾的弧度：“你以为换种方式，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还是你觉得，凭这个废物，”他轻蔑地扫过只剩一口气的苏宸，“能逆袭我？”
他一步步向前，魔威如山压下，地面龟裂，空气凝滞。
“凌瑶，玩火，是会自焚的。”
凌瑶终于抬起头。
脸上血污未干，发丝凌乱，那双曾经盛满“深情”与“关切”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恨意和一种让他心悸的疏离。
她甚至懒得辩解，只是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像淬了毒的冰棱。
“是不是玩火，你很快就会知道。”
她声音不高，却像一根最尖利的针，精准地刺入楚晏强压的狂暴中心，“现在，带着你的人，滚。”
“否则——”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不断渗血的伤口上，意有所指，“我不介意帮你把这道口子撕得再大点。”
楚晏呼吸一窒。
她竟敢威胁他！
在他滔天的怒意和杀机达到顶点的前一瞬，天际骤然传来数道强横的灵力波动！
是附近宗门被此地魔气和打斗惊动的高手正在急速靠近！
“主上！”
一个黑影狼狈地窜至楚晏身边，急声道，“巡天卫快到了！
我们伤亡太重，不宜久战！”
楚晏死死盯着凌瑶，那眼神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生吞入腹。
她竟真的毫不退缩，甚至微微侧身，将苏宸更严实地挡在身后，一副要与他死磕到底的姿态。
疯了！
这女人彻底疯了！
强烈的、失控的暴怒几乎冲垮他的理智。
但他终究是楚晏，未来搅动三界风云的魔头，权衡利弊几乎成了本能。
眼下形势，确于他不利。
重伤之下，再纠缠下去，得不偿失。
“好…很好。”
楚晏缓缓点头，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杀意，“凌瑶，本座倒要看看，你这新任务，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最后剜了地上奄奄一息的苏宸一眼，那眼神轻蔑得像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下次见面，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玄色衣袍卷起浓重魔气，他身影化作一道黑雾，裹挟着残余手下，瞬息间消失在狼藉的战场边缘。
压迫感骤减。
凌瑶强撑的那口气一松，差点软倒在地。
她剧烈地喘息着，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与楚晏对峙，哪怕只是初期的他，也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
脚下传来一声微弱的***。
凌瑶低头，对上一双逐渐清明的、带着极致警惕和困惑的眼睛。
苏宸醒了。
他看着她，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不确定和审视：“你…为何救我？”
凌瑶抹去唇边因灵力透支而溢出的血丝，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疲惫地抬眼，望向楚晏消失的方向，天际，几道属于正道修士的流光正飞速掠近。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复杂难辨的笑。
“为什么？”
她轻声重复，像问自己，又像回答他。
“大概是因为…我也想知道，逆天改命，到底能不能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