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镇山难掩惊色,看向鹿舟婉,她温婉好脾气的女儿,竟有如此声量。
鹿舟婉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鼻头泛着酸。
上一世,她听信父亲母亲怀着侥幸嫁入太子府,日日祈祷他能醒来,就这样,她守了一辈子活寡,她眼看着沈见青成为身居高位,矜冷持贵,满腹诗书,却不近女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傅。
她放下所有尊严,找上他,她脱了,站在沈见青身前,沈见青不为所动,甚至借口不想玷污她,拒绝了她。
哼!
不想玷污是假,为鹿鸣哟守身如玉才是真。
凭什么,凭什么她鹿鸣哟什么都有。
大街小巷传颂的爱情是她的。
千载难逢唯一的真心是她的。
上京城女子的羡慕嫉妒也是她的。
她呢?
守活寡,遭白眼,受讥讽!
人人表面都尊她一声太子妃,背后却骂她机关算尽,痴心妄想终是落得一场空。
她成了上京城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楚家军全军覆没。
包庇她的皇后入冷宫。
长眠不起的太子被贬为瑾王。最后,瑾王身死,还要她陪葬!
明明,明明最开始,沈见青暗慕的人是她!
幸而上天有眼,她重生了。
她迫不及待去找高中探花郎,此时还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见青,她要沈见青在圣旨上求娶的人是她,她要沈见青日后身居高位人人艳羡的人是她,她要沈见青不含一丝杂质,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亦是她!
镇国公府门口。
她见到此时还稍显稚嫩但依旧意气风发的沈见青,沈见青那劫后余生再见她的眼神,让她不由得猜测,他亦是重生之人。
她小心开口试探。
沈见青沉默不语,定定望着她。
她心中不免咯噔一声。
还是晚了一步?
直到沈见青笑着,将皇上的赐婚圣旨摊开。
直到她怀着忐忑的心看清圣旨上写的名字,是鹿舟婉,她这才确信。
他们俩,是天选之人!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鹿鸣哟那个***染指沈见青。
况且见青本可以直接拿着圣旨逼他们将她嫁给他。
可沈见青不愿让她为难,更不愿用强硬的手段得到她。
他想他们真心实意认可他,满腔祝福将她许配给他。
不为别人,只因这世他求娶的人,是她鹿舟婉。
沈见青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怎还会让沈见青被鹿鸣哟纠缠。
只是她没想到父亲母亲得知此事会发如此大的火。
她更是没想到,沈见青为娶她,身为堂堂太傅,竟愿意屈尊跪在他们身前。
现下,母亲竟要求沈见青纳鹿鸣哟为妾。
痴心妄想!
“母亲,我不愿!见青哥哥不会纳妾,此生只会有我一人,至于姐姐,还是莫要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柳氏瞧着眼前好似是得了失心疯的女儿,眉头紧蹙,先前,明明是她嫌弃沈见青一贫如洗,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甚至还让沈见青去取勾引鹿鸣哟。
现下怎就如着魔了般,非他不可?
鹿鸣哟在一旁冷眼打量,嘴角微勾。
觊觎?觊觎什么?一贫如洗的家世还是一腔孤勇的莽撞。
倘若上一世她看重少年心气稀若珍宝,那这一世她早已看透他所谓的少年心气,不过是毫无经验的纸上谈兵,不懂民情的理想主义。总而言之,就是个何不食肉糜的草包。
当然,她不否认他在诗词歌赋上的才华,也相信他可以凭借上一世的记忆,做出一番事业,可这一切,都是基于他有一定的权势,但他的风骨,允许他卑躬屈膝讨好别人吗?或者说,他懂得身为下位者如何迎合上位者吗?倘若都不会,那他最后的下场,恐怕只有下方做县令这一条路。
但那些都是后话,他现在要面对的,是如何体面迎娶鹿舟婉。
至于,鹿舟婉。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十指未沾阳春水。
一日三餐,顿顿吃得不是山珍海味就是奇珍异宝。
穿的不是绫罗绸缎就是特价买的苏绣,稍微粗糙些的布料,便娇气的叫嚷着,会划破她的皮肤,不舒服,穿不得。
金银首饰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沈家如今的院子,只有两间茅草屋,一个马棚,还有一口枯井。
那样的院子,沈母沈父仅仅只住了三日,便吵嚷着要回镇国公府当差。
他们都住不了,她能住?
当年。
她心疼沈见青,也算是做给其他达官显贵看,将邻街的将军府送给他。
更是用她的私银置办了许多名贵字画山水装饰将军府,让他的日子过得无比舒适。
他这般义无反顾求娶鹿舟婉何曾想过。
鹿舟婉能不能给他这些?
历经两世。
他们怎能天真到如此地步。
镇国公府这些年本就入不敷出。
接济他们一次两次尚可。
若是次数多了。
难免会心生埋怨。
一个嫌给的不够多,一个嫌要得没尽头。
见她无动于衷,鹿舟婉不甘心继续挑衅道“姐姐,皇上已然赐婚,姐姐该不会还对见青哥哥抱有不该有的幻想吧?”
鹿鸣哟直勾勾盯着着鹿舟婉“妹妹多虑了,沈公子既选了妹妹,姐姐又怎么会恬不知耻觊觎自己的妹夫呢?那样的人,猪狗不如。”
柳氏闻言,脸色十分难看。
当年,柳氏就是借着楚笙漫干姐姐的由头,暂住镇国公府,继而勾引鹿镇山,怀有身孕,宣扬的人尽皆知,逼得鹿镇山不得不娶她。
想起往事,鹿镇山脸上顿时如火烧,干咳两声后,忿然道“皇上赐婚,绝非儿戏,木已成舟,不必再做一些莫须有的遐想。”
鹿舟婉闻言大喜,激动看向沈见青,却发现,沈见青并没她想象中那么开心。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随即亲昵攀上沈见青的胳膊,歪头满眼欣喜道“见青哥哥,父亲同意你娶我了。”
“那真真是太好了。”
沈见青笑不达眼底。
“既然要谈论他们的婚事,那鸣哟先行告退。”鹿鸣哟说着,转身离开。
鹿舟婉拉住她的手“姐姐何必着急走,一同.......。”
“妹妹既知姐姐曾觊觎过妹夫,还想留姐姐参与商谈你们的婚事?妹妹这是何心思?好难猜哦”鹿鸣哟言语潜藏的愠怒竟让沈见青得了几分安心。
她这是生气吃醋了?
果真,鹿鸣哟的所有冷静淡定都是克制,克制对他汹涌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