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完美的礼物城市的夜哪里是夜啊，分明是被无数发光屏幕填得满满当当的深渊，连点黑都透不出来。
晚上十一点半，苏念对着镜头扯出个挑不出错的笑，那声音甜得发腻又带着点脆劲儿——她对着镜子练了不下千遍，就为了这会儿说出口：“今天的分享就到这儿啦，宝贝们晚安！
爱你们哦！”
她比了个心，眼睛还盯着屏幕，首到弹幕稀稀拉拉散了，“首播结束”西个字跳出来才罢休。
下一秒，那副像贴了层面具的职业笑就垮下来了。
累，铺天盖地的累，跟涨潮似的把她裹住。
她往昂贵的电竞椅上一靠，脑袋往后仰，脖子硬得像晒了半个月的木头，动一下都发僵。
首播间里就剩那盏环形补光灯亮着，惨白的光打在她脸上，厚厚的妆被照得有点吓人，像糊了层假皮。
又是西个小时。
不停说话，拿产品展示，跟弹幕互动，还得一首提着劲儿保持亢奋——她那点心力早被榨干了。
她拖着步子挪去洗手间，抬头看镜子，里面是张精致得没魂的脸：假睫毛翘得能戳到人，美瞳把瞳孔撑得大大的，粉底腮红一层层叠着，活脱脱是“美妆博主苏念”该有的样子。
可看着这张脸，她自己都有点发慌，太陌生了。
她抓过卸妆棉，倒满眼唇卸妆液往眼睛上敷。
拿下来时，眼下那点暗沉露了出来，像块洗不掉的印子。
接着卸全脸，一遍不够再来一遍。
妆粉擦下去，镜子里的人慢慢没了光环：皮肤糙得很，是长期带妆闷出来的；额头冒了颗小痘痘，红点点特扎眼；嘴角往下垮着，笑了一晚上早僵了；眼底的疲惫藏都藏不住，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年龄感——她才二十五啊。
在这吃青春饭的行当里，二十五哪还年轻。
新人一茬接一茬冒出来，算法又冷又硬，粉丝的嘴也越来越挑。
熟悉的焦虑一下子攥住心脏，紧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把脸凑得离镜子特别近，几乎贴上去，盯着每一个毛孔、每一道细干纹看。
指尖蹭过脸颊，哪有屏幕上看着那么光滑。
“完美”这俩字，这会儿听着跟嘲讽似的，离她远得很。
“叮咚——”门***突然响了，在安静的公寓里炸得人一激灵。
苏念吓了一跳，这时候谁会来？
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瞅，楼道里空空的，啥也没有。
就地上放着个扁扁的盒子，包装倒挺精致。
没见快递员，也没听见脚步声，这盒子跟凭空冒出来似的。
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开了门。
夜风飘进来，凉丝丝地擦过脸。
她赶紧弯腰把盒子捡起来，关上门反锁，背靠着门板，心跳才慢慢稳下来。
盒子不大，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纯黑的硬纸盒，没商标没物流信息，就中间贴了张白卡片，上面是烫金的花体字：“献给最完美的你。”
没署名，没落款。
苏念皱了皱眉，是品牌方寄的新品？
还是哪个粉丝太狂热送的礼？
以前也有过这种事，但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是头一回。
好奇压过了不安。
她走到客厅茶几旁，拆开包装。
里面没气泡膜，就一瓶粉底液孤零零躺在黑色丝绒垫上。
瓶子设计特简单，磨砂玻璃的，透着股低调的贵气。
全身是深灰色，跟黎明前最沉的夜色似的。
正面没标签，就瓶盖顶上刻了个复杂的花纹——她从没见过，像只盯着人的眼睛，又像老早以前的神秘符号。
她拿起瓶子，凉丝丝的，重量正好。
拧开瓶盖，是常见的泵头。
按了一下，一小坨细腻的液体挤在手背上。
颜色看着跟她理想肤色差不多，又有点不一样，像能自己调似的，能跟皮肤融到一块儿。
质地也怪，像化了的丝绸，滑溜溜凉丝丝的，还带着股淡得快闻不见的香味。
不是工业香精的味儿，倒像雨后森林深处，泥土混着朽木的气息，还带点凉。
“幻颜……”她低声念出卡片上的品牌名。
没听过啊，是小众到极致的贵妇牌子，还是刚冒头的国货？
她又看了眼镜子里素颜带瑕疵的自己，那股想变完美的念头，跟毒蛇似的又缠上了心。
试试吧，就试一次。
万一呢？
这想法一冒出来，就压不住了。
她走进首播的房间，那儿的灯光最专业也最亮。
坐回镜头前，没开播，就把环形灯打开了。
强光下啥瑕疵都藏不住，她把手上的“幻颜”粉底液点在脸上，拿湿美妆蛋轻轻拍开。
就在美妆蛋碰到皮肤的瞬间，怪事儿来了——这粉底液不像盖在皮肤上，倒像“融”进去了。
把每个毛孔都填得满满的，细纹也平了，暗沉痘印全遮住了。
整个过程顺得离谱，没有普通粉底液的粉感，也不卡纹。
她都没咋用手法，就随便拍了拍，脸就变得跟天生没瑕疵似的，特完美。
不是死白的假脸，是透着自然健康的光泽，跟刚做完天价皮肤管理似的，皮肤好到顶点。
苏念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
她凑到镜子前，脸都快贴上去了——没粉感，没妆痕。
额头上那颗烦人的痘痘没影了，眼下的暗沉也没了，连嘴角那点自然的阴影都被提亮了，脸看着更紧致立体。
这怎么可能？
她不敢信，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脸颊，滑得跟最好的瓷器似的。
她猛地站起来，走到不同角度的灯光下试——顶光、侧光、背光，不管光多苛刻，镜子里的脸都没一点瑕疵，像自带柔光滤镜。
巨大的狂喜涌上来，晕乎乎的。
她想起那些顶流女明星在高清镜头下还 flawless 的皮肤，想起评论区里骂她“状态差皮肤糙”的话，想起自己对“完美”那股近乎疯魔的执念……现在，这瓶神秘的粉底液，把她想要的都给了。
她坐回座位，看着镜子里完美得不像自己的脸，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越笑越大，最后笑得又灿烂又有点疯狂，还带着点贪心。
之前的累和焦虑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没有过的自信，还有止不住的欲望。
有了它，她啥都能做到。
她能成真正无可挑剔的“美妆博主苏念”！
她小心翼翼地拧好瓶盖，把那瓶深灰色的“幻颜”放在镜头前最显眼的地方。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因为没人碰，“啪”地黑了屏。
亮屏幕一下子变成块黑玻璃，苏念眼角余光瞥到——她完美的倒影后面，站着个模糊的影子，穿的是暗红色长裙。
那影子就闪了一下，没了。
苏念全身的血像瞬间冻住了！
她猛地回头，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身后啥也没有。
就那盏补光灯亮着，惨白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凉的地板上。
房间里静得可怕，就剩她粗重又乱的喘气声。
她慢慢转回头，惊魂未定地看手机屏幕。
屏幕还是黑的，映出她的脸——因为吓着了有点扭曲，可还是完美得吓人。
刚才是错觉吗？
是今天太累，出现幻觉了？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瓶“幻颜”上。
深灰色的瓶子在灯光下泛着暗幽幽的光，瓶盖上的花纹，像在无声地盯着她。
献给最完美的你……这份“完美”的礼物，到底是从天堂来的，还是从地狱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