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啊，总是说下就下，一点预兆都没有。
林晚星怀里抱着刚从旧书市淘来的《百年孤独》，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街角那家咖啡馆时，裤脚己经湿了好大一片，额前的碎头发也黏在脸上，透着股狼狈的潮气。
咖啡馆里倒挺暖和，空气里飘着咖啡豆烘完的焦香，还混着窗外雨水洗过的青草味儿，凑在一起，特别让人安心。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想抬手把脸上的水珠擦掉，对面的椅子“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拉开了。
“介意拼个桌不？”
声音跟浸过雨丝的薄荷似的，清清爽爽钻进耳朵里。
林晚星抬头，一下子撞进双浅棕色的眼睛里。
那男生穿件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截干干净净的手腕，手里捏着本摊开的速写本，指节分明的。
他头发也有点湿，几缕搭在额前，可一点不显得乱，反倒衬得眉眼更清俊了。
咖啡馆里确实坐满了，林晚星赶紧摇摇头：“不介意。”
男生道了谢，在她对面坐下，把速写本往自己那边挪了挪，又从背包里摸出包纸巾，抽了一张递过来。
“擦擦吧。”
“谢啦。”
林晚星接过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跟过了点微弱的电流似的，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擦脸，心跳却莫名快了半拍。
窗外的雨还下着呢，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画出弯弯曲曲的水痕。
街对面的老梧桐树被雨水洗得发亮，深绿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
林晚星翻开那本有点泛黄的《百年孤独》，可压根没看进去几个字，眼角余光总忍不住往对面瞟。
男生正低头画画，笔尖在纸上“沙沙”响。
他神情特专注，睫毛挺长，在眼皮底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林晚星好奇地瞥了眼他的速写本，纸上画的，正是窗外这条被雨雾罩着的小巷，线条又流畅又细腻，连街角那家老字号糕点铺的木头招牌都画得跟真的一样。
“你画得真好。”
她忍不住小声说。
男生抬起头，浅棕色的眼睛里漾开点笑意：“谢了。
我就喜欢画这些老街道，下雨的时候感觉特别不一样。”
“我也喜欢这儿，”林晚星点点头，举了举手里的书，封面上的字都有点模糊了，可透着股时光沉淀下来的温柔，“尤其是旧书市那边，每次去都能淘着宝贝。”
“我知道那家旧书市，”男生笑了笑，“老板是个挺和蔼的老爷爷，总爱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晒太阳。”
“对对对，”林晚星跟找到知音似的，眼睛都亮了，“他还会给常客推荐书呢，上次他给我推的《小王子》，我看了好几遍。”
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从旧书市聊到老街的好吃的，从喜欢的作家聊到各自学的专业。
林晚星这才知道，男生叫顾言，是隔壁美院油画系的学长，她自己是中文系的，今年大二。
顾言说他没事就爱背着画板西处溜达，拍些城市里容易被忽略的角落。
林晚星说她喜欢在太阳好的午后，窝在图书馆里读诗，或者沿着护城河慢慢晃。
俩人发现彼此爱好挺像的，连喜欢的咖啡口味都一样——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带着点微苦的醇厚。
雨慢慢小了，太阳好不容易从云里钻出来点，在湿漉漉的地上投下一块一块的光。
咖啡馆里的人陆续走了，林晚星看了看时间，吓了一跳，居然坐了快俩小时。
“我得回学校了。”
她合上书，有点舍不得地说。
顾言也收起速写本：“我跟你顺路，一起走？”
“好啊。”
林晚星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起来。
走出咖啡馆，清新的空气扑过来，带着雨后特有的湿乎乎的味儿，还有草木的清香。
俩人并排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声“哒哒”的挺清脆。
偶尔有自行车从旁边过去，带起一小片水花，俩人会下意识往中间靠靠，然后相视一笑。
路过那家老字号糕点铺时，顾言停下脚步：“这家的绿豆糕特好吃，要不要尝尝？”
没等林晚星回答，他己经推门进去了，很快拿着两盒包装挺精致的绿豆糕出来，递了一盒给她。
“刚出炉的，还热乎呢。”
绿豆糕的甜香混着点淡淡的薄荷味，是顾言身上的味儿。
林晚星接过盒子，指尖好像还留着刚才碰到他的温度。
“多少钱？
我转给你。”
“不用了，”顾言摆摆手，笑起来挺干净，“就当是……谢你陪我聊了这么久。”
林晚星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那……谢你的绿豆糕。”
快到学校门口时，顾言忽然停下，有点犹豫地看着她：“林晚星同学，下次……下次要是有空，要不要一起去旧书市？
听说老板最近收了一批挺稀有的诗集。”
林晚星的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抬起头，望进顾言带着期待的浅棕色眼睛里，阳光透过树叶缝落在他脸上，给他周身镀了层柔柔的光。
她用力点点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雀跃：“好啊。”
顾言笑起来，跟雨后天晴的第一缕阳光似的，亮堂堂的还暖和。
“那到时候我联系你？”
“嗯，”林晚星掏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添加好友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林晚星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发了芽。
她看着顾言的微信头像，是幅画——一片开得正旺的向日葵，朝着太阳的方向，满是劲儿。
“那我先回去了。”
顾言挥了挥手。
“再见。”
林晚星也朝他挥手，看着他转身走进美院的方向，首到他的背影在拐角处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回到宿舍，林晚星把那盒绿豆糕小心翼翼放在书桌上，又拿起那本《百年孤独》，可还是静不下心看。
她点开顾言的微信朋友圈，里面大多是他画的画，有清晨的公园，有黄昏的街道，有安静的图书馆角落，每一幅都透着细细的情感。
她翻到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就一张图——速写本上，除了那条雨巷，角落里还多了个抱书的女孩侧影，眉眼弯弯的，带着点害羞的笑。
配文是：雨巷里的意外碰上，跟尝到第一口冰镇汽水的夏天似的。
林晚星的脸“唰”地一下就热了，她捂住嘴，忍不住笑出了声。
窗外的太阳正好，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给那盒绿豆糕镀了层金边，空气里好像还飘着淡淡的薄荷香，跟着心跳的节奏，温柔地散开。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半天，才发过去一条：“你的画里，那个女孩手里的书，是《百年孤独》哦。”
很快，顾言回了个笑脸表情，后面跟着一句：“下次，我把书名补上。”
林晚星看着屏幕，觉得这个初夏的雨天，就因为这场意外的相遇，变得特别值得记下来。
她好像己经能想到，下次跟顾言一起走在旧书市的巷子里，阳光穿过一层一层的书堆，在他们脚底下投下暖暖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旧书的墨香和他身上的薄荷香，那该多好啊。
宿舍楼下的石榴花开了，火红的花儿在绿叶里特别扎眼，跟她此刻心里悄悄开起来的，叫心动的小芽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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