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车队在官道上疾驰,将血腥的落鹰涧远远抛在身后。
马车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逆封山盘膝而坐,看似在闭目调息,体内双气海却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缓缓运转。
左气海至阳真气如溪流暖融,右气海至阴真气似寒泉暗涌,两者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在方才一场恶战的激发下,隐隐有了更多交融的迹象。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两种真气的掌控,似乎更精妙了一分。
司萌萌坐在他对面,并没有打扰他,而是自顾自地从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布袋里往外掏东西。
一叠叠裁剪整齐、质地不一的符纸,几支流光溢彩的符笔,还有数个装着不同颜色灵墨的小玉瓶。
她取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屏息凝神,指尖蘸取少许朱砂墨,开始绘制。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笔尖落下,灵光随之流淌,一个复杂而玄奥的符文渐渐成型,隐隐牵动着周围的天地灵气。
逆封山虽闭着眼,但强大的灵觉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精纯而独特的能量波动。
他心中暗赞,这司萌萌在符箓一道上的天赋,堪称惊才绝艳。
寻常符箓师绘制符箓,需静室、香案,凝心静气,哪能像她这般,在颠簸的马车上信手拈来?
片刻后,司萌萌轻舒一口气,符成!
一张蕴含着宁静祥和气息的“安神符”完成。
她满意地看了看,将其小心收好,这才发现逆封山正看着她。
“你醒啦?”
司萌萌嫣然一笑,将符纸推过去一点,“你看,我画的,睡觉时放在枕边,可以不做噩梦哦。”
逆封山没有接符,而是目光落在她那个小布袋上,饶有兴致地问道:“萌萌姑娘,你这布袋,似乎内有乾坤?”
他早就注意到,这布袋看似不大,但司萌萌从中取出的东西,体积早己远超布袋本身。
司萌萌拍了拍布袋,得意道:“这个是‘乾坤袋’,师父给的,里面能装好多好多东西呢!
就是找起来有时候有点麻烦……”她说着,小手伸进袋子里摸索了一阵,嘴里还念念有词,“咦,我那本《基础符箓大全》放哪儿了……啊,找到了!”
她掏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古朴的书籍,随即又塞了回去,仿佛那袋口有无形的空间在伸缩。
“乾坤袋……”逆封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是涉及空间法则的宝物,即便在帝都,也是极为稀罕之物,通常只有皇室顶尖人物或者某些传承久远的大宗门核心弟子才可能拥有。
这更印证了他对司萌萌来历不凡的猜测。
“逆封山,你要去北边做什么呀?
好像有很多坏人想杀你。”
司萌萌收好乾坤袋,双手托着下巴,好奇地问。
她心思单纯,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逆封山沉默了一下。
父亲失踪、大军覆灭、朝堂质疑、叛国污名……这些沉重的事情,他本不欲多言。
但看着司萌萌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丝毫杂质的眼眸,他忽然觉得,与这般纯净之人交谈,或许无需那么多戒备与算计。
他简略地将北境变故、父亲生死不明、自己北上调查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朝堂争斗的细节以及双气海的秘密。
司萌萌听完,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小脸满是愤慨:“那些坏人太可恶了!
打仗输了就冤枉人!
逆封山,你放心,我帮你!
我的符箓可以帮你找线索,还可以打那些陷害你父亲的坏人!”
她挥舞着小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逆封山心中微暖。
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尔虞我诈,如司萌萌这般只因“不平”便愿鼎力相助的,实属凤毛麟角。
“那就多谢萌萌姑娘了。”
逆封山笑了笑,转而问道,“你对北境了解多少?
尤其是……关于巫神的力量?”
司萌萌歪着头想了想,从乾坤袋里又摸出一本略显破旧的羊皮册子,翻看起来:“嗯……师父给我的游记里好像提到过。
北边巫族不信神佛,他们崇拜祖先之灵和自然之力,大巫师可以和‘上古大巫’沟通,借来很可怕的力量。
他们还有巫将,身体强的像怪物一样……啊,这里还说了,他们有一种诡异的诅咒之术,防不胜防。”
她指着册子上一些模糊的图案和文字说道。
逆封山接过册子看了看,上面记载的虽是一些零散见闻,但有些细节与他所知相符,有些则闻所未闻,显然这册子年代久远,记录者亦非寻常之人。
“诅咒……”逆封山目光微凝。
若父亲并非战死,而是落入巫族之手,会不会……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与司萌萌交谈。
司萌萌虽不谙世事,但自幼阅读宗门典籍,见识广博,尤其对各方势力的力量体系、奇闻异事知之甚详,许多观点虽天真,却往往能提供意想不到的角度。
通过交谈,逆封山对北境巫族、可能遭遇的风险有了更立体的认知,而司萌萌也对“山下”的复杂有了初步了解。
“少侯爷。”
亲卫首领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前方三十里便是‘定边城’,是否入城休整?”
逆封山掀开车帘一角,望向远处隐约浮现的城池轮廓。
定边城,帝国北疆门户之一,虽非最前线,但亦是屯兵重镇,鱼龙混杂。
“入城。”
逆封山下令,“寻一处稳妥的客栈,我们需要情报,也需要让兄弟们好好休整一番。”
“是!”
车队速度加快,向着定边城驶去。
司萌萌显得有些兴奋,扒着车窗,望着远处那巍峨的城墙:“那就是城吗?
好大呀!
比我们山下的镇子大好多!”
逆封山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不禁莞尔:“这只是边陲小城,等此事了结,我带你去帝都天元城看看,那才叫大。”
“真的吗?
说定了哦!”
司萌萌回头,眼睛亮晶晶的。
随着距离拉近,定边城那饱经风霜的城墙愈发清晰,城墙上刀劈斧凿的痕迹、暗红色的污渍,无不诉说着边疆的残酷。
城门口守卫的兵士眼神锐利,仔细盘查着进出人等,气氛明显比京畿之地紧张肃杀许多。
逆封山的车队虽有侯府标识,但在此地,也并未得到多少特殊优待,依旧接受了严格的检查后才被放行入城。
城内街道宽阔,但行人大多面带风霜,步履匆匆。
商铺林立,贩夫走卒叫卖声不绝,却隐隐透着一股紧绷之感。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铁锈味,这是边疆要塞特有的气息。
逆封山命亲卫寻了一间看似普通、实则背景干净、易于警戒的“云来客栈”住下。
安顿好后,逆封山站在房间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熙攘的人流,目光深邃。
定边城,他来了。
这里,是父亲曾经经营、驻守过的地方。
这里,是北境风云汇聚之所。
真相,或许就隐藏在这座边城的某个角落。
而他的调查,将从这里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