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裁了。人事李姐拿着平板，公式化地让我交接工作。我没抬头，
继续收拾我的旧茶杯和几本书。她有点急，追问我负责哪些项目。我封好箱子，
看着她那张焦急的脸，平静地说：“明天你就知道了。”我没告诉她，
公司赖以生存的核心算法，昨晚刚被我优化完，但访问密钥，还在我脑子里。
01我抱着纸箱走出办公室。日光灯惨白的光线拉长了我的影子，
又被身后玻璃门无情地斩断。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微弱的嗡鸣。
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咖啡和打印机墨粉混合的气味，此刻却闻着有些反胃。身边工位上，
昔日的同事们像一群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键盘敲击声停了。窃窃私语也停了。几十道目光，
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禍，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无声地刺在我的背上。我目不斜视，
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平稳。纸箱不重，里面只有几本书，一个用了五年的旧茶杯，
还有一盆快要枯死的绿萝。这就是我三年青春的全部遗物。
身后传来人事李姐刻意拔高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告胜利的尖利。“什么态度啊，
问她负责什么，半天不说，好像公司欠她的一样。”旁边有人附和着笑了两声。我脚步没停。
电梯门开了，金属厢体映出我模糊的脸。黑框眼镜，卫衣，牛仔裤，
一张在人群里绝不会被多看一眼的普通面孔。电梯下行，失重感轻微传来。
我的心却毫无波澜，沉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穿过大厅时，
我看见技术部经理王浩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他满面红光，西装笔挺，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意气风发地接受着各部门主管的恭贺。“王经理牛啊，
听说这次‘天穹’系统优化，效率直接翻了三倍。”“何止三倍，王经理亲自带队攻关，
那效果是革命性的。”“晚上必须得庆祝一下，王经理可得请客啊。”王浩挥着手，
一副大权在握的领导派头，嘴里说着“都是团队的功劳”，眼睛里的得意却快要溢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我，在我抱着的纸箱上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像看到一粒灰尘般移开。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愧疚，只有纯粹的、高高在上的漠视。我低下头，走出了旋转门。
盛夏的热浪扑面而来，城市的喧嚣瞬间将我吞没。我叫了一辆网约车，报出出租屋的地址。
车里冷气很足。我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大老板发在公司高管群里的消息截图，有人转发给了我。
“热烈祝贺技术部在王浩经理的带领下，圆满完成‘天穹’系统核心算法的升级迭代，
新系统将为公司带来超过300%的效率提升，创造不可估量的商业价值！
”下面紧跟着一条。“经研究决定，授予王浩经理‘年度杰出贡献奖’，项目奖金三十万，
即日生效。”群里一片恭维和赞叹。我关掉屏幕，手机在我掌心里冰凉。
回到那间只有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我把纸箱随手放在地上。没有开灯。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
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昏黄的光斑。我站在这片光斑里，
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和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委屈。
我的胸腔里异常平静。这种平静来自于一种绝对的掌控感。我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着我的脸。屏幕中央，一行行精密复杂的代码安静地排列着，
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个光标在代码的末尾，有节奏地闪烁着，仿佛我的心跳。
过去三个月，我就是对着这块屏幕度过的。无数个深夜，房间里只有泡面和咖啡的味道。
为了一个逻辑节点，我可以三天不合眼。为了一个BUG，我可以推演上百次。
“天穹”系统，是我三年前入职时亲手搭建的底层框架，它就像我的孩子。这次的优化，
更是我呕心沥血的杰作。我记得，当我把初步方案提交给王浩时，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然后当众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叉。“异想天开，
完全不考虑服务器的承载能力，林晚，你的思路太学生气了。”他话说得冠冕堂皇。
可第二天，他的汇报PPT里，就原封不动地出现了我方案里的核心思路。只是汇报人，
从我变成了他。这种事，三年来，发生过无数次。我已经习惯了做那个藏在幕后的刽子手，
为他斩将夺旗，而他只需要在庆功宴上举杯。我以为，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
他至少会给我留一个安身的位置。我错了。手机再次亮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
“您好，是林晚女士吗？我是XX猎头公司的顾问，之前和您联系过。”我走到窗边，
看着脚下城市的璀璨夜景，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是的。
”“我自由了，可以聊聊。”02第二天，星期一。清晨的阳光还没来得及驱散城市的薄雾，
风暴已经在我前公司的技术部里悄然降临。办公室里不再是往常的键盘声和咖啡香，
而是一片死寂过后的哀鸿遍野。“怎么回事？核心交易系统登不上去了！”“不是登不上去，
是卡，比我家的拖拉机还慢！”“我的天，后台订单处理模块全红了，数据积压了上万条，
还有一堆错单！”“完了完了，客户服务部的电话要被打爆了。
”恐慌像病毒一样在空气中蔓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是世界末日提前到来。
王浩是在一阵急促的咆哮电话声中被惊醒的。大老板的声音隔着听筒都能震碎人的耳膜。
他连滚带爬地赶到公司，推开技术部大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摆出一副临危不乱的领导架子。“都慌什么！像什么样子！
”他用力拍了拍手，试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初步判断，是服务器遭到了外部的恶意攻击，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分组紧急排查漏洞！”他把锅甩给了不知名的黑客，
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思考的时间。技术员们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
只有角落里的张哲，那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悄悄低下头，拿出手机。
一条消息发到了我的微信上。“晚姐，公司炸了，‘天穹’系统瘫痪了，
现在比20年前的拨号上网还慢。王经理的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后面还跟了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我刚晨跑回来，正在厨房给自己煎鸡蛋。看到消息，
我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收到。”两个字，云淡风轻。整个上午，
王浩带着技术部的所有人，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他们重启服务器，检查防火墙，
排查代码日志。所有的操作都试了一遍，系统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王浩的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微胖的肚腩。
他终于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系统不知何时，
被自动回滚到了一个极其古老、布满了安全漏洞的初始版本。那是三年前，
我刚入职时写的第一个测试版。他惊出一身冷汗，立刻试图调取最新的代码版本进行覆盖。
可当他输入指令时，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冰冷的红色警告框。“访问被拒绝。
请输入超级管理员密钥。”超级管理员密钥？他愣住了。
这个系统的管理员权限一直由他掌控，他从未设置过，
也从未听说过什么“超级管理员密钥”。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他想起了昨天那个抱着纸箱，平静地从他面前走过的身影。林晚。
那个被他像丢垃圾一样丢掉的女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终于意识到，
那个他一直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沉默寡udent的下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为他亲手打造的这座功勋大厦，埋下了一颗足以将一切炸得粉碎的 ** 。而引爆器，
就在昨天，被他亲手按了下去。03王浩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现在不敢直接找我，那等于不打自招。他想到了人事部的李姐。解雇通知是她下的，
交接手续是她办的，让她去联系，最“名正言顺”。他立刻冲向人事部办公室，
语气急切地对李姐下达了命令。“马上去联系林晚，
问她交接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说清楚！”李姐正在修剪她新做的指甲，闻言抬起头，
脸上写满了一百个不情愿。“王经理，人昨天都办完离职了，还联系什么呀？
”王浩几乎是吼出来的：“让你打你就打！出了问题你负责吗！”李姐被他的气势吓到，
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翻出通讯录，拨通了我的电话。手机***响起时，
我正在一家环境优雅的咖啡馆里。对面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是昨天联系我的猎头推荐的新公司CEO。我对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起了电话。
“喂，林晚吗？我人事部的李姐。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公式化的傲慢，
仿佛我还是那个可以被她随意训诫的员工。“我是。”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昨天交接工作的时候，是不是对公司系统动了什么手脚？我警告你，这可是违法的！
”她上来就是一通疾言厉色的质问，试图先声夺人。我听着她的话，觉得有些好笑。
我端起咖啡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不紧不慢地反问。“李姐，我没记错的话，
昨天下午两点，我的离职手续就已经全部办完了，从那一刻起，
我就和贵公司没有任何劳动关系了。”“一个已经离职的外部人员，
怎么有能力对你们公司的内部系统动手脚呢？”“还有，工作交接单上，
你不是已经签字确认‘交接完毕，无任何遗留问题’了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清晰而缓慢，像一颗颗精准的钉子，把她所有可能的指责都堵了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李姐显然被我噎住了。过了几秒钟，她的语气明显软化下来，
甚至带上了一丝虚假的亲热。“哎呀林晚，你看你这孩子，这么较真干嘛。
咱们好歹同事一场，公司现在系统出了点小问题，你肯定知道原因的，帮帮忙嘛。
”她开始打感情牌。我差点笑出声。同事一场？昨天裁掉我的时候，
她可没想过“同事一场”。我直接打断了她虚伪的客套。“李姐，
我记得昨天你好像连我具体负责什么工作都不知道。”“现在又说我肯定知道原因，
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李姐的脸，我猜，现在一定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她彻底没辙了，
只能撕下所有伪装，语气急切地哀求。“林晚，算我求你了，王经理快急疯了，
你就告诉我们那个密钥是什么吧。”我抿了一口咖啡，舌尖是恰到好处的苦涩与醇香。“哦，
密钥啊。”我故意拖长了音调。“就是我六位数的员工编号啊，你们人事部应该有记录的。
”电话那头，李姐如获至宝，立刻大声对旁边的人喊道：“找到了！是她的员工编号！
”王浩的声音急切地传来：“快！输入试试！”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一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果然，几秒钟后，
电话里传来了王浩气急败坏的怒吼。“不对！系统提示验证失败！”我把手机放回耳边，
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轻笑了一声。“哦，瞧我这记性。”“我忘了，裁员当天，
我的人事档案应该就被注销了吧。”“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员工编号，当然是无效的。
”“抱歉，帮不到你们了。”说完，我挂断了电话。04公司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最大的客户，A集团，直接发来了措辞严厉的最后通牒。下午三点前系统如果不能恢复正常，
他们将立刻中止所有合作，并启动索赔程序，索赔金额将是天价。大老板亲自坐镇技术部，
脸色铁青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整个办公室里，只听得见他沉重的呼吸声。王浩站在他面前，
汗水顺着额角不断滑落，滴在地板上。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他硬着头皮，
当着大老板的面，再次拨通了我的电话。这一次，他脸上堆满了谄媚和讨好的笑容，
仿佛之前那个趾高气昂的王经理只是一个幻觉。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甜得发腻。“喂？
是晚妹吗？哎呀，我是王哥啊！”这个称呼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我正在和对面的CEO聊着技术架构，看到来电显示，我按下了免提键。
新公司的CEO见状，对我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然后饶有兴致地端起咖啡杯，
准备看戏。电话里，王浩的声音还在继续。“晚妹啊，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是哥不对，
哥给你道歉。”“公司现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指导一下大家的工作？
哥给你申请最高的专家津贴。”他的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杯里的咖啡，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音不紧不慢。“王经理，
这可不敢当。”“我的工作，昨天不是已经由您亲自宣布‘完美收官’了吗？
”“您这样的大功臣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一个被淘汰的失败者，又能做什么呢？
”我的话像一把温柔的刀子，精准地戳在他的痛处。王浩的呼吸一滞，几乎是在哀求了。
“晚妹，我的好妹妹，别开玩笑了，算哥求你了！”“只要你肯回来，条件你随便开！
双倍工资！不，三倍！还有项目奖金，都给你！”他开始用钱来砸我，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我轻笑了一下。“王经理，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