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市最高端的酒店宴会厅,流光溢彩。
林峰一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旧西装,像一枚被遗忘的棋子,被随意丢弃在角落。
这里是他的刑场。
审判官是他爱了五年、最终却投入他人怀抱的前女友苏婉清,以及那个凭借家世夺走他一切的男人——周浩。
“林峰,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周浩端着酒杯,搂着苏婉清的水蛇腰,笑容里淬着毒,“怎么,送外卖的电瓶车停外面,没被保安赶走?”
周围的窃笑声如同针扎。
林峰能感觉到苏婉清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像拂去一粒灰尘般移开,只剩下全然的漠然。
他曾是高考状元,意气风发。
但周浩的父亲,市里某实权人物的一句话,就让他的政审蒙上“污点”,与关键的公务员岗位失之交臂。
而苏婉清,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刻,毫不犹豫地离开,成为了周浩的新娘。
权力。
这两个字像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没有权力,连呼吸都是错的。
司仪的声音高亢:“新郎周浩先生,年轻有为,己是市府办最年轻的副科长,深得领导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掌声雷动。
周浩志得意满,再次将矛头对准林峰:“说到前途,林峰,听说你最近在找工作?
要不要我跟王局长打个招呼,环卫局那边,还缺几个扫大街的临时工,虽然辛苦点,但……稳定啊!”
哄笑声更大了一些。
极致的屈辱感让林峰浑身血液冰凉,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掀桌而起的冲动。
但就在这一刻,极度的愤怒反而让他异常冷静。
五年了,他像个废物一样活在泥潭里。
但他从不是废物,他只是输给了权力。
他失去了一切,唯独没有丢掉那颗善于观察和记忆的头脑。
他死死地盯着周浩,这个毁掉他生活的男人。
一些几乎被遗忘的碎片,在此刻电光石火般串联起来:* 三个月前,他送外卖路过一家隐秘的茶庄,亲眼看见周浩的车停在门口,一个有名的建筑承包商张总点头哈腰地送他出来,周浩随手塞进公文包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大小的东西。
* 一个月前,他给市府大院送咖啡,无意中听到两个女的在洗手间八卦,说周浩和科室里新来的那个姓李的姑娘“眉来眼去”,有人看见他们周末一前一后进了某某酒店。
* 上周,他在一个时政论坛上,看到一篇分析本市政商关系的深度文章,里面隐晦地提到某周姓官员可能涉及违规操作,其子所在部门项目审批存在疑点。
文章下面,有知情人士用缩写暗示“风雨欲来”。
这些碎片,在普通人眼里可能只是谈资。
但在一个对权力规则有着本能嗅觉、并且被逼到绝境的人眼里,这就是弹药!
周浩见他沉默,以为他彻底被击垮,得意地走上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怎么,不服气?
告诉你,林峰,你这种底层杂鱼,一辈子只配仰视我。
婉清跟我,不知道多快活……”林峰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卑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周浩心底发毛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微微前倾身子,声音轻得像一阵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周科长,‘宏图茶庄’的普洱茶,味道如何?”
周浩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瞳孔猛地一缩。
林峰不等他反应,继续低语,每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张老板倒是大方。
不过,有些东西,放在办公室不如放在家里安全,比如……书房那本《宏观经济学》,你说呢?”
周浩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林峰。
林峰的目光又若有若无地扫过他身边的苏婉清,语气带着一丝怜悯:“还有,李小姐的事,动静还是小点的好。
周科长,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你……你他妈血口喷人!”
周浩声音尖利,却透出无法掩饰的恐慌。
他指着林峰,手指都在抖,“你给我滚!
滚出去!”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充满了惊疑不定。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高高在上的周浩,转眼间会如此失态,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
苏婉清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紧张地拉住周浩的手臂。
林峰不再看他们。
他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平淡的交谈。
他环视一周,对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报以淡淡的、却深不可测的微笑。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转身,步伐稳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这个奢华却令人作呕的宴会厅。
阳光刺眼,却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他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他有了一样更强大的武器——信息,以及对人性的精准拿捏。
他成功地将一颗恐惧的种子,深深地埋进了周浩的心里。
这颗种子,会自己生根发芽,让周浩在恐惧中自我毁灭。
他知道,周浩完了。
不是今天,也会是不久的将来。
而他自己,将不再是那个任人践踏的棋子。
这座城市庞大的权力棋盘,他,林峰,终于要以一个棋手的身份,重新入局了。
他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号码,那是他大学时曾无意中帮过一位、如今己是省报知名调查记者的学长。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学长,最近有空吗?
我可能有一些关于天南市项目审批的‘有趣’线索,想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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