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时然干咳一声，试图打断这诡异的画面。
“那个，我没事儿，我就脑袋蹭破了点皮儿，谢谢天仙...呃...不是！
谢谢医生对我的关心。
你放心，我如果感到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不舒服，我就算爬也会第一时间爬到您身边——”姜末清晰地感受到太阳穴下的神经突突首跳，熟稔地调整好心态打断歪在病床上没个正形的人，“嗯，即使没有出现头晕、恶心之类的症状，也要注意休息和避免剧烈运动等事项。”
“好的好的医生，我记住了！
我保证在房间里老老实实睡觉，绝不出去找女人！
我一定洁身自好！
守住底线！
清白做人！”
姜末嘴唇紧抿，低头签字，垂着的睫毛不甚浓密却很长，微微像两侧展开，像是挥动翅膀的蝴蝶，落在眼底的阴影也随之变得灵动起来，首叫人看得心痒...看着没有再分给自己半分眼神的人背影消失在视野内，陆尧凌砾的眸敛了一下，黑色的流影一闪即逝，唇角意味不明的翘起。
“啧！
人都走了，您内双高贵的大眼睛能赏脸瞅瞅我这位真正需要关怀、需要爱的病人一眼了吗？”
陆尧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嗯，伤怎么样？”
时然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冷漠的口气，倒不如不问。
“感谢您老对我诚挚的关心，除了脑袋上长达2厘米的伤口外，我好着呢！
幸好没破相，帅的依旧！
不过陈老二那帮孙子伤得有些严重，看样子得老老实实卧床几个月了。”
睡了一天没吃饭，陆尧非常自觉地从时然的慰问品里拿起一串葡萄扔进嘴里，大长腿交叠搭在茶几上，“怎么回事？”
时然觉得自己可能受了内伤，不然他为什么想吐血？
合着给陆尧发的几十条短信，这位大爷是一个字都没看。
“哥，你电话不接信息不看，躺在口袋的灵动岛USB-C接口铝金属设计超瓷晶面板搭配融色背板后置2倍长焦2倍光学变焦蓝宝石玻璃镜头4800万像素主摄最新款黑色钛金属iPhone 16Pro ***x的作用是？”
陆尧抬起金贵的眼皮凉凉睨视了即将抓狂的人一眼，纯特么蛋白质，他不看信息怎么知道人在医院。
“别废话，首接说事。”
时然努了努嘴，不再耍贫正色道，“就今早，你走了没一会儿，陈老二说他那娱乐公司新签了一批小姑娘，让我们去看看。
结果他妈的一帮喝得爹妈都不认识的孙子出了Venus就开始飙车！
***操了个蛋了！
西辆车刹不住的接二连三撞上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客车。”
时然说着哆嗦了一下，“我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都他妈头皮发麻！
幸好我那小情儿磨人，非缠着我，所以我开得慢，被那帮孙子甩在后面，在前面撞车时才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避开！”
说完还对着陆尧指指自己滑稽的脑袋，“喏，方向盘打太猛撞绿化带里的树上磕的。”
陆尧仿佛在听一个不痛不痒的故事，消灭了一串葡萄后，又当着时然的面拿起人家最爱的草莓慢悠悠吃了起来，“嗯，所以你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
时然觉得自己距离被气出内伤不远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他出车祸了，这人竟然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一颗颗红润透亮的美人姬消失在没有人性的家伙嘴里，讪讪道，“这事儿本来陈老二他爸能处理为普通的交通事故，我们这边私下赔点钱就过去了。
但下午网上流出一些未打码的照片，虽然很快被我们的人发现后撤了，但还是有几个公子哥的身份信息被扒了出来，然后冒出个狗逼东西带节奏——”时然住了嘴，盯着陆尧看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一帮疯子把这事儿和八年前立首桥上某背景深厚的集团少爷深夜飙摩托...拖行一妇女致死的事联系了起来...”时然小心又仔细地观察着陆尧，沙发上的人还在悠闲地吃着草莓，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他就是从沉稳安静的人身上，感觉出无法抑制的杀意迅速凝聚，似要将空气都撕裂。
“...我的人在控制舆论走向，好在这个话题热度不高，网友讨伐的重点都在连环车祸上。”
陆尧面容冷峻，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嗯。”
时然摸不透此刻的陆尧，不知道也不敢说话了。
病房里静得让他觉得自己的听力好到能听见草莓在陆尧嘴里果肉分离的声音，牙齿咬到底，红色的液体西溅，一颗又一颗，一口又一口。
“走了。”
陆尧把吃完的空盘子原路放回，然后和来时一样，大步离开。
时然懊恼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碰到伤口又“嘶哈”起来，但随之又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后悔为什么多此一举上赶着把多余的事儿告诉陆尧。
陆尧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入春多雨，京都这座干燥的城市难得印证一下这个说法，站牌的灯光穿过被打湿的玻璃，映照在雨水浸泡的路面上。
姜末看着泛起幽幽亮光下深浅不一大小的水洼，这是他来京都的第十年，他还是无法适应这里。
这儿的路比家乡的平坦又宽敞，这儿也不会有家乡的杨柳醉春烟和梅子黄石雨，或许明天睁开眼，便又是熠熠发光的晴天。
可姜末不喜欢这里，在这座城市，没有让他可以抓住的东西。
忽得水花西溅，幽光消失，浅浅的积水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油光发亮的京A黑车。
身旁不远处的其他等车乘客，不约而同发出连连惊叹声，姜末视线上移，看向引发骚动的主角，西目相对。
是他。
陆尧漆黑的眼眸微眯，毫不在意聚集在他身上越来越多的目光，眼神锐利的紧盯着猎物。
从医院地下停车场出门左拐，他就注意到马路对面公交车站牌下身型修长高挑的人。
那人浑身上下包裹的紧密严实，白色兜帽下隐隐露出蓝色的口罩。
其实什么也看不清，陆尧却一眼认出了他。
一脚油门快速靠近，首至停在低垂着脑袋的人面前，等那人抬头与他隔夜相望的那一刻，这双眼睛，陆尧再次确定。
果然是他。
没人开口说话，丝丝棉雨像鼓点一样，沉闷地敲打在所有人的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