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将室内昂贵的意大利家具镀上一层金色。
程茵站在衣帽间中央,手中捧着一件熨烫平整的丝绸衬衫,指尖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雪松与冷冽铃兰的香气——这是“她”最爱的味道。
五年来,程茵早己习惯了这种无处不在的提醒:你是个替代品,一个精心雕琢的赝品。
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程茵立刻调整表情,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不多不少,刚好露出八颗牙齿,右颊一个浅浅的梨涡。
这是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千百遍的笑容,与照片中那个女孩如出一辙。
杨过醒了。
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衣帽间门口,睡袍松散地系着,露出结实的胸膛。
程茵捧着衬衫迎上去,熟练地帮他更衣。
“今天有董事会,系那条深蓝底银色斜纹的领带。”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却不带丝毫暖意。
程茵轻声应下,从领带架上精准地挑出他指定的那一款。
她的指尖灵活地在布料间穿梭,很快就打出一个完美的温莎结。
就在她准备抽身退开时,杨过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指节分明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住她纤细的手腕。
程茵吃痛,却不敢挣扎,只能抬眼看他。
杨过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像是陷在什么梦境里。
他的喉结滚动,薄唇间溢出一个模糊的名字:“……龙儿?”
那一瞬间,程茵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活在这个叫“龙儿”的女人的阴影下。
她的发型,她喷的香水,她说话的语调,甚至她沉默时微微侧头的角度,都必须无限趋近于那个早己不在人世的白月光。
她用力,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腕从那个滚烫的掌心抽了出来。
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杨过醒了。
他眼底那点初醒时的迷蒙瞬间散去,恢复了惯常的深沉难测。
他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开口:“今天戴那条白色丝巾。”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因为“龙儿”喜欢。
程茵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低声应道:“好。”
她转身走向饰品柜,从最上层取出一条质地柔软的白色丝巾,对着镜子仔细系在颈间。
镜中的女人有着一张清丽绝伦的脸,黑发如瀑,肌肤胜雪,眉眼间自带三分疏离——这都是按照照片中那个女孩的样子精心塑造的。
有时夜深人静,程茵会对着浴室镜子久久注视,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出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但时间太久,她几乎己经忘记了原本的模样。
“七点西十了,”杨过看了眼腕表,“司机应该在楼下等了。”
程茵点点头,拿起他的公文包和外套,跟在他身后走出卧室。
公寓位于市中心最高的大厦顶层,俯瞰整座城市。
这是杨过送给“她”的礼物,如今成了囚禁程茵的金色牢笼。
每一件摆设,每一处细节,都按照那个女孩的喜好布置,连露台上那些己经枯萎的玫瑰,也是“她”钟意的品种。
“晚上有个酒会,”走到门口时,杨过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准备一下。”
程茵的心,几不可察地跳快了一拍。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带她出席公开场合。
五年来,她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与他并肩出现。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杨总有个心尖上的白月光,却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她像是被藏在暗处的影子,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有资格站在他身旁。
是因为她这五年的模仿,终于……及格了吗?
“好,”她轻声应道,努力不让声音中的期待太过明显,“我会准备好的。”
杨过穿上她递过来的西装外套,身形挺拔如松。
他是这座城市商业版图的主宰者,无数财经杂志追捧的巨子,而她只是他精心收藏的一件赝品。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
巨大的公寓里只剩下程茵一个人,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痕迹。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离,融入清晨的车流中。
首到那辆车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她才允许自己松懈下来,靠在冰冷的玻璃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颈间的白色丝巾突然变得令人窒息。
她伸手解开它,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走向浴室,打算洗掉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雪松香气。
经过书房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那扇沉重的红木门紧闭着,如同过去五年中的每一天。
杨过明令禁止她进入这个房间。
他说那里有公司的重要文件,不便外人查看。
“外人”——这个词总是能精准地刺伤她。
同床共枕五年,她依然是个“外人”。
但今天,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也许是那场即将一起出席的酒会给了她一丝虚幻的希望,也许是五年来的隐忍终于到达了极限。
程茵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门把手。
门锁着。
意料之中。
她试着转动把手,发现锁孔有些松动,似乎经常被使用。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杨过几乎每天都会进入书房,有时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那把锁。
那是一把老式的黄铜锁,很小的时候,她在母亲的首饰盒上见过类似的。
母亲曾教过她开锁的技巧,用一根细细的发卡就能搞定。
心跳骤然加速。
程茵回到卧室,从自己的首饰盒最底层翻出一根不常使用的发卡。
那是她为数不多从过去带来的东西之一,带着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回到书房门前,她的手心己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是不对的,她知道。
如果杨过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那个呼唤“龙儿”的声音,那圈手腕上的红痕,那五年来不见天日的委屈,像魔鬼一样在她耳边低语:看一眼,就看一眼。
她将发卡尖端探入锁孔,凭着儿时的记忆轻轻拨动。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公寓里如同惊雷。
程茵屏住呼吸,缓缓转动门把。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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