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宣室殿内,红烛燃尽,帘帐轻荡。
一只素白的手颤颤巍巍从明黄色的帘帐内伸出来,死死抓着床沿,秀气的指关节泛白。
很快,另外一只略微麦色的更大一只手伸出来,将那只秀气的手拢在掌心中,十指相扣。
殿外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纷纷垂眸,见怪不怪。
分明内殿哀鸣之声震耳欲聋,却都无一人敢露出愤懑之色。
眼波流转,也只是眼前一寸之地。
寅时初,内殿动静歇了下来。
李德全起身,指了几个小太监进去。
压低声音,“一会儿进去,可别到处乱看。”
“小心脑袋不保!”
小太监们点点头,死死盯着面前的路,提着热水进去,收拾床褥的收拾床褥,放衣服的放衣服,倒热水的倒热水。
忙活完了,低着头出来,安静得很。
前夜闹腾,后夜便安静下来了。
李德全看着小太监们换班之后,也跟着揉揉眼睛。
辰时,宣室殿的殿门打开,昭明帝玄祁从里面出来。
衣衫整齐,看了一眼李德全,“好好守着。”
李德全弯腰,“喏。”
午时,玄祁下朝回来,李德全依旧尽心尽责守在殿外。
“可曾醒过?”
李德全点点头,苦兮兮,“不让人进去,小贵人的脾气陛下也晓得。”
“奴才不敢忤逆。”
玄祁哼笑:“宣膳吧。”
他进去,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但很快便消停下来。
帝王一身玄色龙袍,将素色衣衫少年抱着坐在小榻边。
“明日便是花朝节,朕忙,你若想出宫,便出去。”
“只是酉时末须得回来。”
少年绝色,不过弱冠之年,眉眼却己生得极是清绝。
唇红齿白,眼尾带着薄红,引人遐想。
他并不言语,不过却主动拿起面前的白玉盅,小口喝燕窝。
一盅燕窝下肚,他便不会再动桌子上的任何一道膳食。
好在能吃些,便可喜可贺。
冯安站在一旁,松了口气,心中大石头落地。
玄祁将宋昭抱着放在软榻上,便自顾自在曹敬宗的伺候下用完午膳。
“吱呀——”殿门被推开,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先伸进来,紧接着,不到膝盖的小童蹑手蹑脚进来,左右瞧了瞧。
在看到榻上少年之时,黑白分明的眼神中多了亮光。
“昭昭!”
他年纪不大,却口齿清晰,脑袋上两个朝天辫,一晃一晃的,跑到小榻旁边。
“昭昭,你今日怎得不找我?”
“我们约好一起放风筝的!”
“你快些起来。”
“可不能偷懒。”
“我只睡到巳时,便要被夫子骂。”
“你却赖床到如今,羞羞羞!”
玄泽奶声奶气,拽着宋昭的袖子,“你快些下来,我们一起放风筝。”
宋昭脸颊泛红,是羞耻也是难堪,他不知道该如何同一个尚且垂髫的小童说自己为何躺在这里,又为何不信守承诺陪他一起放风筝。
终于看够了宋昭的狼狈,玄祁起身,走过来,“太子顽劣,太傅得多多教导。”
玄泽跌坐在地上,抱着玄祁的裤脚,“父皇,儿臣知错了。”
“儿臣完成了太傅布置的课业,方才来找昭昭。”
玄祁却提着他,“你长大之后便是要继任储君之位的,不可小小年纪,总是贪图玩乐。”
说着,玄祁将玄泽扔到曹敬宗手中,“送太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