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云都市的天际线刚被熹微的晨曦点亮，南城菜市场己经闹腾起来。
水汽与叫卖声交织，冰柜里的活鱼还在扑腾，葱姜蒜阵组织起一场味觉的晨曲。
在最南端的一列露天摊位里，秦湛蹲下身，把重重的铁皮卤锅搁好，一边把电源线查进插座，一边咧嘴对母亲笑：“妈，电费又涨，可别怪你儿子今天多卖几份鸡爪挣人情价。”
刘阿姨拿手肘碰了他一下，正费劲把一盆热腾腾的卤汁慢慢倒入锅中。
她满脸的笑纹藏不住劳作的疲惫，却透着说不尽的温柔。
锅一开，小摊前立刻氤氲起一股特有的香气——酱油与陈皮、八角和肉桂，裹着清晨的市井烟火，牢牢攫住每个路过的人。
“你呀，少贫嘴，行情再好也不许明抢。”
刘阿姨板着脸，却按捺不住嘴角的得意，“你这卤水又偷偷改了什么配方吧？”
秦湛嬉笑着耸耸肩：“这可是我昨晚在锅头上睡了一宿换来的新花样，保证今天的卤肘子谁吃谁说妙！”
突然，一辆电瓶三轮突兀地划开人流，费铭跳下车，怀里抱着一沓印着“秦阿姨家卤味·限时优惠”的小传单，黏在额头上的汗水反射着朝阳。
他一边喘气，一边拽住秦湛的胳膊：“快帮我拉条横幅！
我昨晚上挤奶茶店门口守着人印的，保证吸眼球！”
“费铭，别担心，横幅交给我。
这回看你还能不能把老板的生意给搅黄了。”
秦湛边笑边跃上小登凳，看准角度，把那彩纸条一挂——“卤味江湖，味觉传奇”。
几个邻近摊主忍不住侧目，嘴角抽着暗自好笑。
菜市场的常客认得秦湛，“小秦今天有什么新口味？”
、“卤肘子有没有肥点的？”
话音刚落，费铭飞快递出一串小样签子，嘴碎不饶人：“尝尝再说，秦湛亲熬，市里最好！”
“您要减肥，秦湛卤豆腐，怕长肉吃鸡爪，小朋友不怕辣，鱼丸再来一签……”费铭脑袋跟机关枪似的，一秒抓住不同顾客的需求，手法麻利，分毫不错。
秦湛则在案板后，刀工娴熟，每一刀下去，肘花分切如行云流水，肥瘦分明。
刘阿姨则不动声色地盯着锅，时不时捞出几块色泽红亮的鸭翅放到盘里，又给旁边的小姑娘递一颗卤蛋。
“小心烫啊，甜口的，下次回家让妈妈买菜顺路来。”
她心里明白，早晨的温情比任何调味料都重要，老人爱清淡，孩子要适口，打工人赶时间，摆一次摊就要给三种胃解馋。
费铭低头对秦湛挤眉弄眼地说：“别说，这摊儿要是开抖音首播，评论区准炸锅。
你做菜，我逗趣儿，阿姨卖情怀，不红算我输！”
秦湛回了一句：“红不红倒在其次，咱主要是养活肚子罢了。”
费铭吐了个舌头，把传单往路口小石墩边摞，以专业卖萌的嗓音招呼路人：“卤味江湖，吃一口忘不掉！
当年谁为你端过一碗卤汤？
咱秦家母子手艺，涮嘴涮心！”
一波早市人潮过去，摊前空出小片安静。
刘阿姨正要擦把汗，忽然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主顾推着菜篮子前来，“秦嫂，家里孙子出院了，点点你那卤牛腱，老味。”
秦湛手脚麻利取出牛腱，切得厚薄均匀，片片透着温润油光。
他没多话，却悄悄把两颗卤蛋放进袋子，递给那老主顾。
“伯伯，以后带孙子常来，这卤味陪他多长大点。”
对方怔了怔，笑着连连道谢。
费铭撇嘴轻言：“每回看你送卤蛋，心软亏本，老板娘敢开工资就怪了。”
秦湛没正面搭腔，只是微微抬头望向东边巷子。
那里，昨夜市政清理留下的落叶被晨风卷起，对他来说，熟悉的风景里藏着无数与味道有关的温柔回忆。
母亲为他守摊的身影、费铭打闹的笑声，还有牛腱卤蛋里深埋的童年旧事。
这时，菜市场的严重喧闹突然一阵平息，有几个人面色凝重地围到另一家摊位前。
费铭探头瞧了一眼，低声：“好家伙，那不是电视美食节来的‘探店组’？
咱摊子要是被选上评中央台，你得发达了。”
秦湛一边擦手一边轻快地应道：“我还说呢，要不下回给咱摊里也增个问答环节，猜卤汁里加了什么料，猜中送小礼物？”
费铭哼一声，抛来厨师围裙：“就凭你这人情味，天王老子来也得被你收编！”
正调侃，市场门口传来一抹清冷女声：“请问这位小哥，这家秦阿姨的卤肘子在哪里？”
那声音有点陌生又莫名吸引人。
秦湛转身，看到一个背着素色帆布包的女孩，眉眼清澈却神情疏离。
她气质迥异于西周的烟火气，像从另一边城市划来的一枚清晨月光。
秦湛下意识站在摊前，笑问：“你是找卤肘子，还是找美食的回忆？”
女孩眉心微蹙，嘴角轻扬：“我在美食节目中听说，这里有家卤味能让人想起童年。”
费铭凑过来，笑成一团：“那可得尝尝俺们秦哥手艺。”
刘阿姨微笑着拿出一个新鲜出锅的卤肘子，递给秦湛：“小湛，给人家女孩切点筋头巴脑的部分，软糯又有嚼头。”
这新来的女孩，正是林婉儿。
她端详着金红色的卤肘子，细细咀嚼，每一口都沉静专注，仿佛能从味道里掏出什么秘密。
片刻后，她抬眸：“这里的卤味，有人情。”
秦湛愣了片刻，嘴角浮现由衷的自信笑意。
他理解那一份认同胜过任何奖章。
摊前逐渐热闹起来。
费铭又开始招呼新一波顾客，刘阿姨悄悄擦去额头的汗。
清晨的阳光穿过叶缝，斑驳地洒在摊位每个人身上。
他们看似只是街市里千万个平凡小摊，却在味道与人情的流转中，悄然等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被人发现。
这一天，秦湛同往常一样用手艺和情怀守着母亲的小摊，殊不知，一场更大的风波，正随着那个清冷的女孩临近，缓缓地在云都市的卤味江湖之间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