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与恐惧。
林尧几乎是靠着脊髓反射，用尽全身力气向侧后方猛地一滚。
“噗嗤！”
冰冷的戈锋擦着他的肋侧深深扎进泥土里，溅起的泥点混着血水打在他脸上，带着一股腥咸。
他甚至能感受到青铜兵器划过空气时带起的死亡寒意。
那士兵一击落空，发出一声恼怒的咆哮，用力拔出长戈，再次逼近。
他的眼神浑浊而疯狂，显然己杀红了眼，将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同袍”当成了可以随意收割的功绩。
“等等！
我不是……”林尧试图呼喊，声音却干涩嘶哑，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口音。
他的话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战场喧嚣中，毫无作用。
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肾上腺素在体内疯狂分泌，驱散了部分眩晕感。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目光急速扫过周围。
尸体，散落的兵器，破碎的盾牌……他猛地抓住手边一截不知是谁断掉的、还握着短剑的手臂，用力掰开僵硬的手指，将那柄沾满粘稠血液的青铜短剑握在手中。
冰冷、粗糙、沉重。
这是他第一次握住真正的、意图杀人的武器。
与现代工艺打造的刀具完全不同，这柄短剑充满了原始的杀戮感。
士兵己经冲到近前，长戈再次扬起，这次是横扫，目标是他的脖颈！
林尧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模仿着看过的电影动作，矮身前冲，险之又险地躲过横扫的戈刃，同时将手中的短剑胡乱向前刺去！
“锵！”
短剑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震得他虎口发麻。
是对方的皮甲！
他这毫无章法的一刺，根本没能破防。
士兵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残忍的讥笑，似乎觉得这只“老鼠”的垂死挣扎颇为有趣。
他抬起脚，狠狠踹在林尧的胸口。
“呃啊！”
剧痛传来，林尧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一堆软硬不明的物体上，腥臭的气味瞬间将他包裹——他摔进了一个尸堆。
窒息感再次涌上，但这一次，是物理上的。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手脚却被冰冷的、僵硬的肢体缠绕。
那士兵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像是享受猎物最后的恐惧。
他高高举起了长戈，对准了在尸堆中无力挣扎的林尧。
要结束了吗？
穿越……战国……就这么荒谬地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强烈的屈辱和不甘涌上心头。
他瞪着那双越来越近的、充满杀意的眼睛，意识深处，那崩溃的系统似乎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涟漪。
他仿佛能看到，在这士兵浑浊的瞳孔深处，有极其暗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数据碎片一闪而过。
状态：杀戮狂热威胁等级：低（个体）去他妈的威胁等级低！
就在戈尖即将落下之际，林尧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短剑像投掷标枪一样，朝着对方的面门奋力掷去！
同时，他抓起手边一颗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的头颅，猛地向上顶去！
这完全是毫无章法的、绝望的反击。
短剑歪歪扭扭地飞过，甚至没能碰到对方。
但那颗头颅却正好撞在了下刺的戈杆上，让轨迹偏斜了少许。
“噗！”
长戈没能刺中林尧的胸口，而是深深扎进了他肩膀旁边的尸体里，几乎贴着他的耳朵。
士兵咒骂着拔戈。
就是现在！
林尧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空隙，从尸堆中猛地弹起，如同濒死的野兽，合身扑了上去！
他没有任何格斗技巧，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用头撞，用手抓，用牙咬！
他一口狠狠咬在对方没有甲胄保护的小臂上！
“啊——！”
士兵发出痛苦的惨叫，松开了握住长戈的手，另一只手疯狂地捶打林尧的头和背。
剧痛让林尧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不放，咸涩的血液充满口腔。
他感觉到对方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噗！”
一声利刃入肉的轻响。
身上士兵的捶打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僵。
林尧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自己脸上和脖颈上。
他松开嘴，茫然地抬头。
只见那名士兵的胸口，透出了一截染血的青铜剑尖。
他的眼神迅速黯淡，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软软地倒了下去，露出身后一名骑在战马上的骑士。
那骑士穿着黑色的甲胄，样式简洁却透着肃杀，脸上覆盖着恶鬼面甲，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冰冷的目光透过面甲的缝隙扫了下来，落在浑身血污、状若疯魔的林尧身上。
骑士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抽回了长剑，士兵的尸体轰然倒地。
他看了一眼林尧，又看了看他身边散落的、属于不同阵营的武器和尸体，似乎判断不出这个穿着破烂秦军麻衣、却在与“疑似敌军”搏斗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马蹄践踏着泥土，骑士没有丝毫停留，如同旋风般冲向了战场的另一处。
只留下林尧瘫坐在尸堆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胸腔的疼痛。
他活下来了。
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战场上，用一种最野蛮、最不堪的方式，活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士兵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远处依旧在厮杀的人影，看着灰暗的天空下这片血色弥漫的土地。
“七雄模拟系统”……观察者……去他妈的观察者！
他现在，是这片残酷乱世中，一个挣扎求活的——尧策。
冰冷的现实，如同浸透血液的泥土，将他彻底包裹。
程序的梦，醒了。
而乱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