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医学院的香樟道时，沈清鸢正蹲在解剖楼后墙根，往保温桶里倒最后一勺碘伏。
桶里的流浪猫断腿刚包扎好，突然炸毛弓背，喉咙里滚出细碎的呜咽。沈清鸢指尖一顿——晚风里飘来股极淡的檀香味，混着潮湿的腐叶气，绝不是校园该有的味道。
“沈同学。”
声音冷得像浸在冰水里，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越过簌簌作响的树叶，直直撞进耳朵里。沈清鸢猛地回头，只见路灯昏黄的光晕外，立着个穿玄色对襟衫的男人。
他身形颀长，袖口绣着暗金纹路，在夜色里泛着冷光。最扎眼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极深的墨色，眼尾微微上挑，竟带着几分非人的锐利。
“你是谁？”沈清鸢下意识将猫护在身后，指尖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术刀——那是她刚从实验室带出来，准备给流浪动物处理伤口的。
男人没上前，只是微微颔首，动作间带着种古礼的规整：“在下青玄，奉青木门主令，特来请沈同学接任门主之位。”
“什么门？”沈清鸢以为是恶作剧，眉头蹙得更紧，“我是医学院学生，没空陪你玩角色扮演。”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轻轻震颤。她脚边的落叶无风自动，盘旋着升起，渐渐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那“人”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枯黄的轮廓，却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沈清鸢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学医三年，不信鬼神，可眼前的景象，绝不是光学错觉或道具能解释的。那落叶聚成的“人”身上，萦绕着和男人身上一样的檀香味，只是更淡，带着草木的枯气。
“青木门，掌世间精怪秩序，护人妖两界平衡。”青玄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前任门主三日前羽化，临终前以本命精元卜卦，算出你是唯一能接任的人。”
沈清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的手术刀泛着寒光：“我是人，不是妖怪，凭什么当你们的门主？”
“凭你身上的‘灵韵’。”青玄抬手指向她的胸口，“沈同学出生时，恰逢百年一遇的月华蚀日，魂魄中携着先天灵韵，能与精怪通感，更能压制戾气。这是成为青木门主的唯一条件。”
他话音刚落，解剖楼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只剩残影。沈清鸢只觉手腕一麻，手术刀竟被那黑影撞落在地。
定睛看去，那黑影是只半大的狐狸，毛色漆黑，尾巴却有九道白色的环纹。它蹲在不远处的墙头上，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清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是玄狐。”青玄淡淡开口，“它修行三百年，因误食人类的怨气走火入魔，伤了三位同门。”
话音未落，玄狐猛地扑了过来，利爪带着风声，直取沈清鸢的咽喉。沈清鸢下意识侧身躲闪，却还是被它的爪子扫到了胳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就在这时，她胸口突然发烫——那是外婆留给她的一块玉佩，平日里戴在脖子上，此刻竟散发出淡淡的温光。光芒所及之处，玄狐像是被烫到一般，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打了个滚，眼神里多了几分惊惧。
“看到了？”青玄的声音适时响起，“你的灵韵能安抚走火入魔的精怪，这是天生的能力，躲不掉的。”
沈清鸢捂着胳膊上的伤口，看着地上呜咽的玄狐，又看了看面前气定神闲的青玄，心脏狂跳不止。她知道，这事绝不是恶作剧那么简单了。
“如果我不接呢？”她咬着牙问。
青玄的眼神沉了沉：“青木门若无主，世间精怪便会失了约束。届时，走火入魔的妖物会肆意伤人，人妖两界必起纷争。而你身上的灵韵，会成为所有戾气的靶点——它们会循着气息找到你，不死不休。”
这话像一块冰，砸在沈清鸢的心头。她想起刚才玄狐扑来的速度，想起那落叶聚成的人形，浑身泛起寒意。
“我给你一夜时间考虑。”青玄从袖中取出一枚木质令牌，轻轻抛了过来，“明晚此时，仍在此地，若你答应，便将令牌握紧，自然会有同门来接应。若不答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胳膊上的伤口：“便尽快找个能遮蔽灵韵的法器，或许能多活些时日。”
说完，青玄转身，身形渐渐融入夜色，连同那落叶聚成的人形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枚木质令牌，落在沈清鸢脚边，上面刻着“青木门”三个字，纹路间还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沈清鸢捡起令牌，指尖触到木头的纹理，只觉一股微凉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她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又看了看胳膊上渗血的伤口，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青玄的话。
接任妖怪的门主？听起来荒诞不经。可刚才那玄狐的利爪，那落叶的异动，又真实得让她无法忽视。
夜风更凉了，吹得香樟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暗处，静静注视着她。沈清鸢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指节微微发白——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