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瞬间，陈观猛地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粗布杂役服。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脸颊——没有卡车撞击的剧痛，没有玻璃碎裂的划伤。
只有一具略显瘦弱，但充满年轻活力的陌生身体，以及脑海中一段不属于他的、属于另一个“陈观”的十六年记忆。
青岚宗……杂役弟子……灵气稀薄……资质低劣……备受欺凌……纷乱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与他前世的高中生涯、都市街景交织碰撞，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我真的……穿越了？”
他环顾西周。
狭窄的土坯房，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破旧的木柜，别无他物。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草药味。
窗外，是连绵的、笼罩在薄雾中的青色山峦，与他记忆中任何一处风景都截然不同。
这不是梦。
巨大的荒诞感和一丝隐秘的兴奋尚未完全升起，就被更强烈的恐惧压了下去。
他猛地内视自己的识海。
那片灰蒙蒙的空间依旧存在，但曾经束缚着“他”的、由现代医学常识和社会规则构建的虚幻锁链，己经彻底崩碎，化为点点荧光，正在逐渐消散。
而“他”，就站在识海中央。
与前世的模糊虚影不同，此时的“他”凝实得几乎与陈观本人一模一样，只是眉眼间那股睥睨万物、疯狂恣意的神采，是陈观永远不可能拥有的。
“他”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焕然一新的“牢笼”，嘴角噙着一抹令人心悸的笑意。
“看够了吗？”
“他”忽然抬头，目光穿透识海的阻隔，首接与陈观对视，“这地方……可比那个铁盒子有意思多了。”
陈观心脏一缩：“你……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
“他”夸张地摊了摊手，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当然是好好玩玩！
那个叫什么王龙的蠢货，还有这个无聊透顶的矿洞……啧啧，都是上好的素材。”
“你别乱来！”
陈观急了，“这里不是法治社会，但肯定也有规矩！
惹了麻烦，我们俩都得完蛋！”
“规矩？”
“他”嗤笑一声，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危险，“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至于麻烦……我才是最大的麻烦。”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观的精神呐喊，而是开始自顾自地活动“手脚”，适应着这具新的、充满灵气（尽管微弱）的身体。
陈观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正在变得松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粗暴的敲门声。
“陈观！
死哪去了？
还不快滚出来！
今日矿区任务加倍，完不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是王龙的声音，虽然中气不足，带着一丝虚弱的恼羞成怒，显然昨天的教训让他怀恨在心，但又不敢首接动手。
陈观脸色一白。
任务加倍？
以这具身体原来的效率，根本不可能完成！
绝望之际，识海里的“他”却眼睛一亮。
“机会来了。”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狩猎般的微笑，“身体借我用用，保证让你‘超额’完成任务。”
“不行！
你不能……”陈观的反对无效。
一股强大的意念强行介入，他的意识像是被塞进了副驾驶座，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王龙看到“陈观”，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但随即被强装的凶狠覆盖：“磨磨蹭蹭的，快走！”
今天的“陈观”异常顺从，甚至对王龙露出了一个温和（在王龙看来却毛骨悚然）的笑容：“好的，师兄。”
一路上，“陈观”沉默地跟着杂役队伍，走向后山那处幽深晦暗的灵石矿洞。
矿洞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阴冷的风从中吹出，带着浓郁的土腥气和淡淡的灵气。
任务是将开采出来的原矿石进行初步分拣，剔除杂质，搬运到指定区域。
工作枯燥繁重，需要消耗大量体力和微末的神识。
王龙抱着胳膊，冷笑着站在一旁，等着看陈观的笑话。
其他杂役也纷纷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然而，“陈观”的表现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蛮力敲打矿石，而是先用手轻轻抚摸矿石表面，闭目感应片刻，然后手指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轻轻敲击某个点。
“咔嚓！”
坚硬的矿石应声裂开，露出里面品质尚可的灵石，杂质自然脱落，效率比旁人高了数倍不止！
他搬运矿石时，脚步看似闲庭信步，却总能找到最省力、最短的路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干苦力，而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更诡异的是，他身边似乎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微风，将弥漫的矿尘巧妙地推开，自身纤尘不染。
“这……这小子怎么回事？”
“他昨天是不是被王师兄打傻了？
还是开窍了？”
杂役们窃窃私语，看向“陈观”的眼神充满了惊疑。
王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观”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他一边高效地工作，一边低声自语，只有陈观的主意识能听清：“嗯……灵气的流向有点意思，这矿脉深处，好像藏着点好玩的东西……左边三丈，那块石头下面，有微弱的怨念残留，看来死过不少人啊……啧，这分拣手法太粗糙了，浪费。
应该这样……”他甚至开始随手用捡来的碎石，在角落里摆弄起一些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透出玄奥的图案。
图案一成，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灵气似乎都变得温顺了些。
陈观的主意识在副驾驶座上看得心惊肉跳。
他能感觉到，“他”不仅仅是在完成任务，更是在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解析”和“玩弄”着这个矿洞的一切！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杂役该有的能力！
果然，麻烦很快就来了。
就在“陈观”试图将神识探向矿洞更深处，去触碰那个“好玩的东西”时，一股阴冷、暴戾的气息突然从矿洞深处席卷而出！
“呜——！”
凄厉的尖啸声首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几个修为较低的杂役当场抱头惨叫，口鼻渗血。
矿壁上的照明石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是……是矿洞里的残秽！
被惊动了！”
有经验的老杂役惊恐大叫。
王龙也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只见一股黑红色的、由浓郁怨气和驳杂灵气组成的扭曲雾气，如同有生命般从矿道深处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离得最近的几个杂役！
它所过之处，岩石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陈观”，非但没有恐惧，脸上反而露出了极度兴奋的神情，双眼亮得骇人。
“对！
就是这样！
这才有点意思！”
在主意识陈观的绝望呐喊中，“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团恐怖的黑红色雾气，主动踏前一步。
同时，他脚下那些随手摆弄的碎石图案，骤然亮起微光！
“来吧，小宝贝……”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疯狂，“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