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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7-03

冰冷的雨点像密集的钢针,狠狠扎在废弃厂房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

掩盖着城市沉睡时的呼吸。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的机油味,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我,血蔷薇,就伏在这片污浊的黑暗里,

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只有眼睛透过狙击镜,锁定了对面那栋公寓楼七层亮着灯的窗口。

目标清晰可见。一个年轻男人,侧脸线条干净柔和,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

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说着什么。他看起来无害,甚至带着点学生气的青涩,

完全符合资料里“程小川”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一只误入猎人陷阱的、毫无威胁的奶狗。

组织的情报说他是某个关键项目的核心研究员,脑子里的东西价值连城,也致命无比。所以,

清除指令下达到了我这里,佣金高得令人咋舌。十字准星稳稳地套住了他太阳穴的位置,

微乎其微地随着他说话时头部的轻微晃动而调整。我的呼吸几乎停止,食指搭上冰冷的扳机,

即将完成一次教科书般完美的远程处决。就在压下的前一个毫秒,目标的声音,

透过高精度的拾音器,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灌入我耳中。“……哎呀,

姐姐别生气嘛…”他的声音黏黏糊糊,带着明显的讨好和撒娇,

脸上甚至还泛起一点不好意思的红晕,“我保证下次不会了…那个电影票我买好啦,

周末陪你去看嘛…嗯,最喜欢姐姐了!”“姐姐”两个字,像两颗无形的子弹,

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大脑深处某个隐秘的开关。“砰!”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我的枪口,

而是我身下那块腐朽的木板承受不住我突然卸力的身体,骤然断裂!

泥水混合着朽木渣滓溅了我一身,狼狈不堪。那颗昂贵的、足以穿透防弹玻璃的特制子弹,

脱靶了,歪歪扭扭地射进了目标窗台下方几米处的混凝土外墙里,只留下一个丑陋的浅坑。

我趴在冰冷的泥水里,昂贵的定制狙击服糊满了污垢,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脸上。

我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在雨幕里显得模糊不清。不是骂这该死的意外,而是骂我自己。

该死的怪癖!世界第一女杀手血蔷薇,佣金排行榜顶端的名字,令人闻风丧胆的传奇,

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写在灵魂里的铁律——不杀姐弟恋的目标。看到、听到,

甚至只是怀疑目标正处于一段姐弟恋关系中,我的杀意就会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瘪掉。

这该死的、无法自控的“职业病”。耳机里,

助手阿K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蔷薇?!你…失手了?

这不可能!”他大概在监控里看到了我狼狈摔进泥坑的画面,以及那颗射偏的子弹轨迹。

“任务终止。”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声音冷硬如铁,“目标情况特殊,

符合…‘豁免条款’。” “豁免条款”是我们内部对我这个怪癖心照不宣的代号。

“什…什么?!”阿K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蔷薇!你疯了?!

目标价值SSS级!组织…”“闭嘴。撤退点汇合。立刻。”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价值SSS级目标的清除任务失败,

对组织而言是绝对的耻辱和巨大的损失,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尤其是我这样的“王牌”失手,

更会引发山崩海啸。我迅速拆解狙击枪,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

冰冷的金属部件在手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刚把最后一个零件塞进特制的防水箱,

厂房门口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在凄厉的“吱呀”声中,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踹开!

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骷髅面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涌了进来,

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血蔷薇!你背叛组织,

任务失败,奉‘老板’之命,清除!”为首的家伙声音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

暴雨依旧疯狂地倾泻,冲刷着废弃厂房里的罪恶和即将爆发的血腥。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额发流下,模糊了视线,却让感官更加敏锐。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雨水和…浓烈的杀意。“清除我?”我嗤笑一声,

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带着奇异的回响,盖过了雨声,“就凭你们几根废柴?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我的身体已经动了。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华丽的招式,

只有极致的速度和精准。腰间的两把特制格洛克19如同毒蛇出洞,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咆哮。

“砰!砰!砰!砰!”枪火在昏暗的光线下刺目地闪烁,

每一次短促的爆鸣都伴随着一声闷哼或重物倒地的声音。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

胸前的血花刚刚炸开,身体还保持着前冲的惯性,人已经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溅起浑浊的水花。第三个反应稍快,试图举枪瞄准,我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侧滑,

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他持枪的手腕,用力一拧!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同时右手枪柄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他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就像一截朽木般软倒。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解决掉这三个,我毫不停留,脚尖在湿滑的地面一点,

身体向后急掠,同时甩手又是两枪。子弹擦着最后两个惊骇欲绝的杀手头顶飞过,

精准地打爆了悬在他们头顶那盏摇摇晃晃的应急灯!“哗啦!”灯泡炸裂,

玻璃碎片混合着火花四溅。整个厂房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远处偶尔划过天际的惨白闪电,短暂地照亮几张写满恐惧的脸。“啊!我的眼睛!

” “她在哪?!”黑暗中响起惊恐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混乱,是我最好的掩护。

我像一滴墨汁融入黑夜,贴着冰冷的墙壁疾行,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超强的感知,

迅速绕到他们侧后方的设备堆阴影里。轻微的喘息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噗!噗!

”两声加装了消音器的闷响。又是两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倒下。“撤…快撤!

”剩下的最后一个杀手彻底崩溃了,声音带着哭腔,转身就想往外跑。可惜太晚了。

我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欺近,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后心。

他甚至能感觉到金属传来的死亡寒意。“带个话回去,”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告诉‘老板’,那个目标,我血蔷薇保了。谁动他,我杀谁全家。

”话音未落,我收回枪,同时一记沉重的肘击狠狠撞在他的肾区。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冰冷的泥水里,

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厂房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暴雨敲打铁皮的轰鸣,

以及地上几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和那个还在痛苦***的传话筒。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我甩了甩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看了一眼地上那滩被我弄脏的泥水,皱了皱眉。

麻烦才刚刚开始。组织庞大的追杀网络,一旦启动,就如同附骨之疽,不死不休。而我,

现在不仅成了叛徒,还带上了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麻烦源头——那个叫程小川的“奶狗”。

我像一道融入雨夜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座充满死亡气息的废弃厂房。

雨水是最好的清洁工,冲刷掉我留下的所有痕迹,也暂时模糊了组织追击的视线。然而,

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喘息。组织的“清道夫”效率极高,当我按照备用计划,

用特殊手法打开那个位于城市边缘、只有我和阿K知道的绝对安全屋的合金门时,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安全屋内部一片狼藉。

原本隐蔽的监控屏幕被砸得粉碎,线路像被扯断的肠子一样***着。地上散落着弹壳,

墙壁上留着新鲜的弹孔。

—那个永远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像精密仪器一样的男人——倒在一堆破碎的设备中间。

他胸口中了两枪,鲜血浸透了他灰色的衬衫,在地上洇开一大片暗红。他的眼镜掉在一旁,

镜片碎裂。看到我进来,他涣散的眼神勉强聚焦了一下,嘴唇艰难地翕动着,

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他沾满血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颤巍巍地指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我心头猛地一沉,几步冲过去。

格栅被粗暴地撬开了一条缝,里面塞着一个沾血的微型数据芯片。是阿K用命换来的情报。

我攥紧了那枚冰冷、带着血腥味的芯片,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在胸腔里翻腾。

阿K不仅是我的助手,某种程度上,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怪癖还能包容我的“朋友”。

“安息吧,K。”我低语,声音沙哑,“这笔血债,我会亲自讨回来。”我迅速处理了现场,

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所有痕迹,然后如同幽灵般再次消失在城市迷离的雨夜中。

组织的反应速度和凶残程度超乎想象。仅仅几小时后,我的照片和那个叫程小川的资料,

就印上了鲜红的“格杀勿论”字样,如同瘟疫般贴满了全球地下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暗网的悬赏金额后面跟着一串令人眩晕的零。

杀手、佣兵、赏金猎人…所有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都兴奋了起来。必须找到程小川,立刻!

只有把他控制在我视线范围内,

才能最大限度保证他不被那些鬣狗撕碎——虽然这同时意味着我自己暴露的风险成倍增加。

根据阿K用命换来的芯片里的加密信息,

我锁定了程小川此刻的位置:城南一个老旧、鱼龙混杂的城中村网吧。

推开那扇油腻腻的玻璃门,廉价烟草、泡面、汗臭和机器散热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熏得人头晕。昏暗的光线下,一排排闪烁的屏幕前坐满了熬夜鏖战的年轻人。

我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拥挤、嘈杂的空间。

目标很容易辨认——角落靠墙的机位,那个穿着白色卫衣的背影,正紧张地缩着脖子,

手指无意识地在油腻的键盘上敲打着,眼睛却惊恐地瞟着网吧门口的方向,

像一只误入狼群瑟瑟发抖的小白兔。他显然已经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追杀令,

恐惧让他坐立不安。就在这时,网吧门口的光线一暗,

几个穿着花衬衫、剃着板寸、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彪形大汉堵在了门口,

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里面。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

上面赫然是我和程小川模糊的悬赏照片!他们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

精准地舔舐过网吧的每一个角落,最终,牢牢锁定了程小川那个角落!程小川浑身一僵,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下意识地就想往桌子底下钻。来不及了!

领头的大汉脸上露出狞笑,手已经摸向了后腰。千钧一发!我动了。没有选择暴露枪械,

那样动静太大。我像一道迅疾的黑色闪电,抄起旁边一个油腻的塑料烟灰缸,手腕一抖,

烟灰缸旋转着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无比地砸在领头大汉刚摸出匕首的手腕上!“嗷!

”大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匕首“哐当”掉地,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下去。“妈的!

谁?!”其余几个大汉又惊又怒,猛地回头。迎接他们的,是我如影随形的拳头和腿影。

一个侧踢狠狠踹在左边大汉的膝盖侧弯,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他的惨嚎。右拳如同铁锤,

砸中右边大汉的胃部,他像只煮熟的虾米般蜷缩下去,呕吐物喷了一地。

最后一个大汉刚举起甩棍,我已经欺身而入,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将他沉重的身躯狠狠掼在满是烟头和泡面汤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四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全在地上痛苦***翻滚。网吧里瞬间死寂一片。

所有玩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堪比动作电影的一幕,连游戏里的厮杀都忘了。

我无视那些惊骇的目光,一步跨到程小川的机位前,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他轻飘飘的,像根没分量的豆芽菜。“不想死就跟我走!”我的声音压得很低,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程小川惊恐地看着我,又看看地上哀嚎的打手,嘴唇哆嗦着,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恐惧。他认出了我,悬赏令上那个美艳却致命的“血蔷薇”。

“你…你是…”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闭嘴!走!”我没时间解释,拽着他的胳膊,

像拖一件行李,转身就往后门冲去。身后,

网吧里终于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桌椅碰撞声。一路疾奔,甩掉可能的尾巴,

最后七拐八绕,钻进了一个连老鼠都嫌偏僻的废弃桥洞。这里阴暗潮湿,

散发着浓重的尿臊味和垃圾腐烂的气息,只有桥上车流驶过的隆隆声在头顶沉闷地滚过。

我松开手,程小川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脸色苍白得像鬼。“为…为什么救我?”他抬起头,

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惊魂未定和巨大的困惑,像一只被暴雨淋懵了的小狗,

“那些悬赏令…他们要杀我…还有你…”我靠在冰冷的桥墩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

目光审视着他。卸下了近距离击杀的压力,此刻近距离观察,才发现他确实年轻得过分,

皮肤很白,眉眼干净,带着涉世未深的青涩,卫衣帽子歪在一边,露出柔软的黑发。

整个人透着一股无害又有点可怜的气息。“因为你那个‘姐姐’。”我言简意赅,

声音在桥洞的嗡鸣里显得有些失真,“我的规矩,不杀姐弟恋的目标。”程小川愣住了,

眼睛猛地睁大,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个逻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肚子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咕噜噜”声,在寂静的桥洞里格外清晰。

他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尴尬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卫衣下摆。这声音像一根针,

微妙地刺破了桥洞里紧绷的、充满血腥和死亡气息的氛围。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

心头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被这滑稽又真实的声音轻轻拨动了一下,莫名地松了一点点。

逃亡路上,肚子饿是最大的现实问题。我身上带的能量棒已经在刚才的奔逃中消耗殆尽。

“等着。”我丢下两个字,身影再次融入桥洞外更深的雨幕里。十几分钟后,我回来了,

手里多了一个鼓鼓囊囊、印着“XX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是几包最便宜的方便面,

几根火腿肠,还有两瓶矿泉水。我把袋子扔到他脚边。程小川看着地上的塑料袋,

又抬头看看我冷若冰霜的脸,眼神复杂。他默默地拆开一包红烧牛肉面,拿起那瓶矿泉水,

拧开,就要往干巴巴的面饼上倒。“等等!”他突然出声阻止自己,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放下水瓶,在那堆廉价的食物里翻找了一下,

拿起一包方便面附赠的、小小的、油乎乎的粉包调料。他仔细地撕开,

小心翼翼地把那点可怜的粉末撒在干面饼上,然后用手指笨拙地、尽可能均匀地捻开。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拿起矿泉水,慢慢浇上去。动作很慢,

带着一种与他此刻处境格格不入的认真,仿佛在调制什么珍贵料理。

我冷眼旁观着这穷酸又透着点仪式感的一幕,没说话。

他捧着那碗用冷水泡开的、调料都没化匀的方便面,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得很安静,

长长的睫毛垂着,在脏兮兮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你…不吃吗?”他吃到一半,

忽然停下来,小声问我,把那碗面往我的方向推了推。我看着那碗糊哒哒、油花漂浮的面,

胃里本能地一阵抗拒。顶级杀手的日常饮食是精确计算的能量补充剂和特制营养餐,

这种工业垃圾…简直是对身体的亵渎。“不用。”我硬邦邦地回绝。他似乎有些失落,

没再说话,低头默默吃完了自己那碗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吃完后,

他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望着桥洞外连绵不断的雨幕,

不知道在想什么。湿透的卫衣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单薄的少年身形,

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桥洞外,雨势渐歇,

但城市的霓虹灯光被湿漉漉的地面反射上来,在洞顶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怪陆离的影子。

程小川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湿漉漉的雕塑。

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和剧烈消耗,让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我靠着冰冷的桥墩,闭上眼睛,

强迫自己进入短暂的浅层休息。顶级杀手的本能让我即使在这种状态下,

也能保持着对周遭环境最敏锐的感知。

风声、滴水声、远处车流的嗡鸣…一切都清晰地印在脑海。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钻入我的耳朵。不是老鼠,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睁开一条缝,锐利的目光如同夜行动物般锁定了声音来源——程小川。

他正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仿佛怕惊醒沉睡的猛兽。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那个阴暗的角落蹭出来,蹭到桥洞边缘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然后,

他做了一件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他脱下身上那件已经半干、但依旧带着泥点和汗味的白色连帽卫衣。

里面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灰色短袖T恤。他拿着卫衣,没有穿上,

而是把它轻轻地、仔细地铺在了旁边一小块相对干净、平整的水泥地上。铺好后,他抬起头,

那双在微弱反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向我这边。

“那…那个地方…干一点…不脏了…”他的声音很小,带着点试探,像怕被斥责的小动物,

“你…你坐这里吧?地上太潮了…对身体不好…”说完,他立刻低下头,

手指紧张地抠着T恤的下摆,似乎为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殷勤”感到无比局促。

我看着他铺在地上的那件白色卫衣,像一片小小的、笨拙的净土。

再看着他只穿着单薄T恤、在凉意未消的夜风里微微瑟缩的身体,

还有那低垂的、带着不安和一丝期待的眉眼。那一刻,

我冰冷坚硬、只信奉力量和效率的杀手之心,某个角落,

似乎被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很轻,

却带着奇异的暖意。我沉默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空气凝固了几秒。

程小川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也垮了下来,像是知道自己做了件多余又可笑的事。

就在他几乎要把那件卫衣收回去的时候,我动了。我迈开步子,走到他铺好的“座位”前,

坐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卫衣下面粗糙的水泥地依旧坚硬冰冷,

但隔绝了直接的湿气。

布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汗水和一种说不清的干净皂角的气息。

我依旧没有看他,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声音平淡无波地吐出两个字:“谢了。”黑暗中,

我似乎听到他极轻、极快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是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如释重负的回应:“嗯…不客气。”接着,

他也重新缩回了他那个潮湿的角落,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但这一次,

空气里那种紧绷的、随时会断裂的弦,似乎真的松弛了那么一丝。短暂的休整后,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组织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几小时都极度危险。

我们像两只在巨大捕网下挣扎的虫子,

废弃家具和建筑垃圾的拆迁楼、午夜过后空无一人的货运火车站台…每一次转移都惊心动魄,

身后总隐隐绰绰跟着甩不掉的“尾巴”。饥饿和疲惫是比追兵更可怕的敌人。

我还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硬抗,但程小川不行。几天下来,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

脚步虚浮,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光芒越来越黯淡,只剩下强撑的恐惧和茫然。这天傍晚,

我们藏身在一处废弃的、门窗都被木板钉死的社区小超市里。货架空空如也,

地上满是厚厚的灰尘和碎玻璃。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寒意渗入骨髓。

程小川靠着一个空货架瘫坐着,肚子又发出一连串响亮的***。他尴尬地捂住胃部,

眼神绝望地看着角落里仅剩的两包压缩饼干——硬得像石头,味道如同嚼蜡。我皱着眉,

看着他那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这样下去不行,他撑不到我找到反击机会的时候。“待着,

别出声。”我起身,准备再次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点像样的食物。“等…等等!

”程小川突然叫住我,声音带着点急切的颤抖。他挣扎着站起来,

走到超市最里面那个同样被木板封死的小隔间前——那里以前大概是员工休息室或者小厨房。

他用力推了推钉死的木板门,纹丝不动。“那个…能不能…帮我把这里弄开一点点?

”他指着木板门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被钉死的通风口位置,回头看我,

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恳求的光,“就一点点缝隙…让我看看里面…就行!

”我狐疑地看着他。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关心一个废弃小厨房?

但看着他眼中那点微弱却执拗的光,我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没用什么工具,只是并指如刀,

灌注力量,指尖在木板的边缘缝隙处猛地一插、一撬!“咔嚓”一声脆响,

一块巴掌大的木板应声而碎,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空间。程小川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凑近那个破洞,鼻子用力地嗅着,像只寻找松露的小狗。然后,

他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带着点孩子气的兴奋:“太好了!还有!

我就知道!”他兴奋地搓着手,回头看我,语速飞快:“姐姐…呃,

血蔷薇…能不能再帮我弄开一点点?一点点就好!里面…里面有好东西!绝对能吃!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兴奋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又卸下了两块相邻的木板,

足够他探进半个身子。他立刻像条灵活的鱼一样钻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叮当声和灰尘被扬起的呛咳声。几分钟后,他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

怀里宝贝似的抱着几个瓶瓶罐罐,脸上蹭满了灰,眼睛却亮得惊人,献宝一样举到我面前。

“看!花椒!干辣椒!还有…半瓶菜籽油!盐巴!虽然有点结块了…还有这个!

”他又从鼓鼓囊囊的卫衣口袋里掏出几个小小的、干瘪的棕色豆荚,“八角!桂皮!

我在角落的破橱柜里找到的!都还能用!

”我看着他怀里那些沾满灰尘、在末日环境下显得无比滑稽的调味料,

再看看他兴奋得发红的脸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宕机。都什么时候了?命悬一线,

后有追兵,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居然像找到了宝藏一样,抱着一堆调味料?

“你…就找到这些?”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对啊!”程小川用力点头,眼神无比认真,

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有这些就够了!有这些就能做饭了!姐姐你等等,马上就好!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称呼,也完全无视了我脸上那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抱着他的“宝藏”,兴冲冲地跑到超市角落里一个相对干净、避风的地方。接下来,

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川渝男人刻进骨子里的倔强”。他像变魔术一样,

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锈迹斑斑、但勉强还能看出形状的破旧小铁锅大概是废弃的油漆桶?

,又找了几块砖头,手脚麻利地垒了个简易灶台。然后,

他宝贝似的拿出仅剩的两包压缩饼干,小心翼翼地捏碎,倒进小铁锅里,又拧开一瓶矿泉水,

倒进去一些,开始用一根捡来的小木棍搅拌。那动作,专注得仿佛在调制什么宫廷御膳。

他打开那些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地抖落灰尘,

用小木棍的尖端极其精确地挑出一点点花椒粉、辣椒粉、碾碎的八角和桂皮,

再加入一点点珍贵的盐巴。每加入一种调料,他都凑近闻一闻,闭着眼睛,

似乎在回忆某种深刻的味道。最后,他滴入几滴那半瓶浑浊的菜籽油。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灰尘、霉味、以及越来越浓郁的、霸道辛香的气味,

开始在这个废弃的、冰冷的超市角落里弥漫开来。那味道极其强烈,

带着一种原始的、粗粝的生命力,蛮横地冲撞着鼻腔,甚至盖过了灰尘和腐烂的气息。

压缩饼干糊在简陋的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颜色被辣椒粉染得红亮亮的。

程小川用两根细树枝当筷子,极其专注地翻动着那团糊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火光映着他沾满灰尘却异常认真的侧脸,竟有种奇异的神圣感。“好了!”他长长舒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用树枝夹起一坨红亮粘稠、散发着惊人辛香的糊糊,献宝似的捧到我面前,

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姐姐!快尝尝!简易担担面糊糊!

虽然…卖相差了点…但味道绝对正!”那坨东西…实在让人难以恭维。黏糊糊,红通通,

还沾着点可疑的黑色锅灰。冲天的麻辣味直冲脑门。我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神,

又看看那坨“生化武器”,生平第一次在执行任务时感到了犹豫。这玩意儿吃下去,

会不会比组织杀手的子弹死得更快?“你…自己先吃。”我谨慎地表示。“哦哦,好!

”程小川毫不在意,立刻夹起一坨更大的,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嘶…哈…好烫!

好辣!好麻!”他立刻被烫得龇牙咧嘴,倒吸着凉气,眼泪都辣出来了,

整张脸瞬间变得通红,额头上汗如雨下,不停地用手扇着风,像一只被蒸熟了的虾。

但即便如此,他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满足和幸福的表情,一边“嘶哈”着,

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唔…就是这个味儿!够劲!虽然…材料差了点…但精髓在!

姐姐你快尝尝!趁热!”看着他被辣得涕泪横流却依然极力推荐的样子,

再闻着空气中那霸道得不容拒绝的辛香…我鬼使神差地,接过了他递来的“筷子”,

夹起一小块。入口的瞬间,一股爆炸性的、极其复杂的味道在口腔里轰然炸开!

首先是直冲天灵盖的、极其纯粹、极其猛烈的麻!花椒的威力被发挥到了极致,

舌尖和嘴唇瞬间失去了知觉,像被无数小针密密地扎着。紧接着,

是汹涌澎湃、带着灼烧感的辣!***辣地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霸道无比。

在这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冲击下,味蕾几乎要宣告***。但就在这麻木与灼烧的缝隙里,

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咸鲜和谷物被烘烤后的焦香,如同绝境中的藤蔓,

顽强地探出头来。最后,一点点八角桂皮的复杂回甘,如同风暴过后遥远的星辰,

在味觉的废墟上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这味道…太野蛮了!太粗糙了!太…他妈的上头了!

我的额头瞬间也冒出了汗珠,感觉一股热气从胃里直冲头顶。这玩意儿绝对能当武器用!

但奇怪的是,在这极致的、近乎自虐的感官***下,连日的疲惫、紧绷的神经、冰冷的绝望,

似乎都被这霸道的力量短暂地冲开、麻痹了。一股暖流,带着蛮横的生机,

从胃里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虽然这暖流伴随着舌头的剧痛和麻木。我放下树枝,没说话,

只是默默地从他手里拿过那个小铁锅。程小川看着我沉默的举动,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巨大无比、带着点傻气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

被辣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纯粹的开心,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肯定。他吸着气,

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含糊地说:“嘶…哈…姐姐…够味吧?

川渝男人的命…就是花椒辣椒给的!吃饱了…才有力气砍…呃…跑路啊!

”简陋的“担担面糊糊”带来的热量和那股蛮横的生命力,像一剂强心针,

短暂地驱散了冰冷和绝望。但这点温暖,在组织庞大的追捕机器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几天后,在一处偏僻的、被废弃多年的货运中转站仓库里,我们终于被逼到了死角。

仓库巨大的铁门被外面猛烈的火力轰然撞开!刺眼的车灯和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射入,

将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照得如同鬼蜮。

十几个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杀手呈扇形包围进来,动作迅捷,配合默契,

枪口稳稳地指向我们藏身的角落。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如同铁塔般的男人,

代号“屠夫”。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划到嘴角,笑起来时,疤痕扭曲着,

显得格外凶残。他手里拎着的不是枪,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重型消防斧。“血蔷薇!

”屠夫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残忍的兴奋,“老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你旁边那个小白脸…”他贪婪的目光扫过程小川苍白惊恐的脸,“啧啧,SSS级目标,

死的活的都值大钱!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程小川吓得浑身发抖,

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我背后的衣角,手指冰凉。“躲好。”我低声命令,

同时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瞬间弹出!两把格洛克在手中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砰砰砰!

”枪声在空旷的仓库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杀手应声倒地。

但对方人数太多,火力太猛!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过来,打在生锈的集装箱上,

发出刺耳的“铛铛”声,溅起一串串火星。我凭借鬼魅般的身法和仓库里复杂的地形周旋,

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子弹擦着我的发梢、衣角飞过,带起灼热的气流。我不断还击,

又放倒了三人,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火力网越来越密集,压缩着我的活动空间。“哈哈哈!

血蔷薇!你的时代结束了!”屠夫狂笑着,挥舞着沉重的消防斧,如同坦克般冲撞过来,

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他完全不顾同伴的流弹,目标明确,

就是要用绝对的力量碾碎我!斧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当头劈下!我瞳孔骤缩,侧身急闪!

斧刃擦着我的肩膀劈在旁边的集装箱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撕裂声,留下一个深深的豁口!

巨大的力量震得我手臂发麻。没等我喘息,屠夫狞笑着,反手又是一记横扫!“铛!

”我用匕首格挡,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匕首险些脱手,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

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集装箱上,喉头一甜。“姐姐!”程小川惊恐的尖叫传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我被屠夫逼得狼狈不堪的瞬间,仓库顶棚那布满蛛网灰尘的通风管道口,

毫无征兆地爆开一个洞!

一个穿着灰色兜帽衫、身形瘦削如同鬼影的男人如同壁虎般滑落下来,

手中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枪口在落地的瞬间已经喷出微弱的火光!“噗!噗!

”两颗子弹精准无比,带着死神的低语,直奔我的后心和程小川的眉心!

时机、角度、隐蔽性都妙到毫巅!是组织的王牌狙击手“灰枭”!他一直潜伏在暗处,

就等着这个我和屠夫缠斗、无暇他顾的致命时机!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刚刚硬抗了屠夫一斧,气血翻腾,身体正处于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僵直瞬间!

眼看那致命的子弹就要穿透我的身体,再带走程小川的性命!千钧一发!

我甚至能感觉到子弹高速旋转带来的灼热气流!就在这零点一秒的死亡间隙里,

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笨拙又决绝的勇气,猛地从藏身的角落扑了出来!

不是扑向我,也不是扑向子弹,而是扑向了那个被屠夫劈开的集装箱豁口旁边,

一个废弃的、沾满油污的大号金属锅盖!是程小川!他不知何时挪到了那里!

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抓住那个沉重锅盖的边缘,像抡一块门板一样,用极其别扭的姿势,

朝着我和灰枭之间的方向,猛地横推了过来!“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巨响!那颗射向我后心的狙击子弹,不偏不倚,

狠狠撞在了那块突然横***来的、厚实的金属锅盖上!火花四溅!

锅盖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猛地一凹,发出不堪重负的***,脱手飞出!

程小川也被这巨大的反震力带得整个人向后摔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哼。但!

这颗致命的子弹,被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灰枭的狙杀节奏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对于顶级杀手而言,

这零点一秒的凝滞,就是生与死的鸿沟!就在锅盖挡住子弹、发出巨响的瞬间,

我借着撞击的反震力,强行扭转身形!屠夫那势在必得的第二斧已经带着恶风劈到!

我顺着扭身的力道,不退反进,如同游鱼般贴着他沉重的斧柄滑了进去!左手闪电般探出,

食指和中指并拢如锥,灌注了全身爆发力的寸劲,狠狠戳在他持斧手腕内侧的某个穴位上!

“呃啊!”屠夫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吼,手腕一阵剧痛酸麻,那沉重的消防斧竟然脱手飞出,

“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我毫不停留,身体旋转,右腿如同钢鞭般带着全身旋转的离心力,

狠狠扫在他的支撑腿膝盖外侧!“咔嚓!”清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响起!

屠夫那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倒塌,抱着扭曲变形的膝盖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解决屠夫的同时,

我的右手已经抬起!

格洛克的枪口在旋转中稳稳指向了刚从锅盖撞击的震惊中回过神、正欲再次瞄准的灰枭!

“砰!”一声干脆利落的枪响,压过了屠夫的惨嚎。灰枭的眉心瞬间爆开一朵小小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