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里的女孩

我叫夏晚，是市中心“星芒百货”三楼女装区的一名导购。每天的工作，

就是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制服，站在明亮的橱窗旁，对着来往的顾客微笑、介绍、打包。

手里的尺码表翻得卷了边，高跟鞋磨得脚底板生疼，但看着镜子里自己还算精神的模样，

总觉得日子也算有奔头。星芒百货是全市最顶尖的商场，在这里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

我们专柜主打高端设计师品牌，一件连衣裙的价格，抵得上我大半个月的工资。

来这儿的顾客，大多眼神里带着疏离的傲气，说话时下巴微微抬着，

仿佛多看一眼都算纡尊降贵。顾晏辰就是这种客人里，最耀眼也最让人望而生畏的一个。

他是“顾氏集团”的总裁，商界里出了名的年轻有为，也是星芒百货的最大股东之一。

偶尔会在商场巡视，每次来，身后都跟着一群毕恭毕敬的高管，商场经理亲自陪着，

大气都不敢喘。他总是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面容冷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眼神像淬了冰，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会降温。我们这些底层导购，远远看到他的身影，

都会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缩成背景板。谁也不敢多看，

更别说搭话——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我和他的第一次“交集”，发生在一个初夏的午后。

那天天气闷热，商场里冷气开得很足。我正整理着刚到的新款长裙，

一个穿着精致套装的中年女人带着助理走了进来，

语气颐指气使：“把你们这儿最贵的几款拿出来，我要送人。”我连忙笑着迎上去，

按照她的要求挑了几件当季主打款。女人随手翻了翻，眉头皱得很紧：“就这？

款式也太普通了，配不上我要送的人。”她的助理在一旁附和：“张太太，

要不我们去别家看看？听说隔壁刚到了意大利空运来的高定。”张太太正要转身，

我下意识地拿起挂在最里面的一条香槟色长裙：“这位女士，您看看这件？

这是我们设计师专为晚宴设计的限量款，面料是真丝混纺的，灯光下会有细闪，

很适合重要场合。”这条裙子是专柜的镇店之宝，价格高得吓人，进回来快一个月，

还没人试穿过。张太太瞥了一眼，语气不屑：“多少钱？”“折后是五万八。”“嗤，

”她冷笑一声，“就这料子，顶多值五千八。你们星芒也开始卖假货了？

”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耐着性子解释：“女士，我们是品牌直供，每一件都有防伪标识，

您可以……”“少跟我来这套！”她突然提高了音量，把裙子往我怀里一扔，“什么东西，

也敢跟我叫价？我看你就是想坑钱！”裙子的肩带被她扯得有些变形，我心里有点急，

刚想再说点什么，一道冷冽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怎么回事。”我和张太太同时回头。

顾晏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身后跟着商场经理。他身姿挺拔，

目光落在被揉皱的裙子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张太太脸上的嚣张瞬间收敛了大半，

挤出一个僵硬的笑：“顾总？好巧啊，我就是随便看看……”顾晏辰没理她，视线转向我，

准确地说，是落在我手里的裙子上：“这款‘流萤’，是周设计师去年的金奖作品，

全球限量三十件。五万八，是友情价。”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张太太的脸瞬间白了，嗫嚅着说不出话——她大概没想到，一个导购手里的裙子，

竟然会被顾晏辰记住名字，甚至清楚它的价值。顾晏辰没再看她，目光扫过我胸前的工牌，

上面印着我的名字和编号。他没说话，转身就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了出去，

仿佛刚才的停留只是偶然。张太太灰溜溜地带着助理走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松了口气，低头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心脏却跳得像要撞破胸腔。

他刚才……是在帮我解围吗？还是单纯看不惯有人在他的商场里撒野？同事凑过来，

一脸八卦：“晚晚，你可以啊，顾总都帮你说话了！”我摇摇头，

心里乱糟糟的：“他就是随口一说，别多想。”可那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闭上眼，全是他站在门口的样子，冷峻的侧脸，微蹙的眉头，还有那句平静却有力的话。

我知道这很荒唐。他是高高在上的总裁，我是底层导购，我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

那点微不足道的交集，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最多泛起一点涟漪，很快就会恢复平静。

但我没想到，这涟漪，会一圈圈扩大，直到漫过我的整个世界。一周后，

顾晏辰的特助突然来到我们专柜。特助是个气质干练的女人，叫林薇，她直接找到我，

语气客气却带着距离：“夏小姐，顾总让我来取一件衣服。”我愣了一下：“请问是哪一件？

”“上周您手里那条香槟色的‘流萤’。”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去仓库取了裙子，

仔细包装好递给她。林薇接过，又说：“顾总说，这条裙子的设计细节很特别，

想请你去楼上办公室，跟他的客户详细介绍一下。”“我？”我彻底懵了，

“去……去顾总的办公室？”“是的，车在楼下等你。”林薇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脑子一片空白，同事推了我一把：“快去啊！这是多大的机会！”我来不及多想，

跟组长请了假，跟着林薇上了楼。顾氏集团的办公区在商场顶楼，装修得极简而奢华，

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天际线。我穿着导购制服，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宫殿的灰姑娘，浑身不自在。顾晏辰的办公室很大，

他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看文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没什么表情：“来了。”“顾总。”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声音都在发颤。

他指了指沙发：“坐。客户还有十分钟到，你先准备一下。”我刚坐下，就看到他站起身，

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高级古龙水的味道，

压迫感十足。“紧张？”他问。“有……有点。”我老实回答，不敢抬头看他。“没必要。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对裙子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说完，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后，继续看文件，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十分钟后，客户来了，

是位优雅的外国女士。我定了定神，按照平时接待客人的方式，

从面料、设计理念、搭配建议几个方面，详细介绍了“流萤”。大概是准备得充分，

我越说越放松，连外国女士都频频点头，眼里带着赞许。介绍完，

顾晏辰用流利的英语和她交流了几句，然后对我点了点头：“辛苦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如蒙大赦，快步走出办公室。直到坐电梯回到三楼，心脏还在砰砰直跳。那天下午，

林薇又来专柜了，这次是来结账的。她递给我一张卡，顺便说：“顾总说，你的介绍很专业，

客户很满意。这是给你的提成。”她递过来一个信封，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现金，

足够抵我一个月的工资。我吓了一跳，连忙推回去：“林特助，这太多了，

我不能要……”“这是顾总的意思。”林薇把信封塞到我手里，“你应得的。”晚上下班，

我拿着那沓钱，心里很不是滋味。这钱来得太突然，像个烫手山芋。我知道，

顾晏辰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但对我来说，它太重了。第二天，我把钱换成了购物卡，

想找机会还给顾晏辰。可我连他办公室的门都进不去，只能托林薇转交。林薇接过卡，

没说什么，转身走了。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过几天，林薇又出现了，

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夏小姐，顾总说，这是给你的谢礼。”我打开一看，

是一条质感很好的丝巾，品牌我认识，价格不菲。我赶紧摆手：“林特助，真的不用了，

上次的事是我应该做的……”“顾总交代过，必须送到你手里。”林薇把礼盒放在柜台上，

“他说，你的眼光很好，这条丝巾和你很配。”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我拿着丝巾，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同事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晚晚，顾总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肯定是啊！不然干嘛又是给钱又是送礼物的？”“天哪，你这是要麻雀变凤凰了？

”我被她们说得脸颊发烫，连忙把丝巾收起来：“别瞎说，

顾总就是……就是觉得我工作做得好，奖励一下而已。”话虽这么说，

心里却忍不住泛起涟漪。他说……我的眼光很好？他注意过我吗？从那以后，

顾晏辰来商场的次数明显变多了。有时是带着客户，路过我们专柜时，会放慢脚步，

目光扫过橱窗里的陈列，偶尔会对身边的人说一句：“这款新款不错。”每次他经过，

我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假装认真整理衣服，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跟着他的身影。有一次，

他的目光和我对上，我像被烫到一样立刻低下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好像笑了一下，

很轻，快得像我的错觉。更让我心慌的是，他开始“点名”让我服务。林薇会提前打电话来，

说顾总要给某位女士选礼物，指定让我接待。每次他来，身边都跟着不同的女伴，

有气质温婉的，有明艳动人的，个个都像杂志上的模特。他话不多，大多时候是我介绍，

他听着，偶尔会问一句：“她喜欢素雅一点的，你觉得哪件合适？”我会根据他的描述，

挑出最适合的款式。他从不还价，也不挑剔，刷卡签字一气呵成，动作利落。

那些女伴看我的眼神，大多带着审视和敌意，仿佛我是什么企图攀高枝的狐狸精。

我只能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同事私下里说：“你看，

我就说吧，顾总怎么可能真的看上一个导购？那些名媛才是他的菜。”我也这样告诉自己，

别傻了，他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工作还算合格，刚好能帮他应付那些女伴。

可每次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般配得像一幅画，心里还是会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这种矛盾的心情，在一个雨夜达到了顶点。那天我加班盘点，结束时已经快十点了。

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没带伞，站在商场门口等车，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打湿了我的裤脚。

就在我冻得瑟瑟发抖时，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顾晏辰冷峻的侧脸。

“上车。”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依旧没什么温度。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摆手：“顾总，

不用了，我等出租车就好……”“上车。”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雨太大了，根本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我咬了咬牙，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车里很宽敞，

暖气很足，雪松的香气包裹着我，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地址。”他目视前方，

没看我。我报了小区的名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一路无话，只有雨刷器规律的摆动声。

我局促地坐在角落，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敢乱动。车厢里的沉默太压抑，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快到小区时，他突然开口：“为什么把购物卡还给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小声说：“那是我的工作，不该额外拿钱。”“我给的，

你就该拿着。”他的语气带着点不悦。“可是……”“觉得和我扯上关系，很麻烦？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我，“还是觉得，我给的东西，你不配要？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急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只是……只是觉得不合适。”“合不合适，由我说了算。”他打断我，眼神深邃，“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