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强迫自己迈动有些发软的双腿,走向那个靠在门边,如同受伤野兽般警惕的法国老兵。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即将引爆的地雷区。
他脸上的笑容大概比哭还难看,但他必须尝试。
“呃… Bonjour?(你好?
)”他搜刮着脑海里所剩无几的法语词汇,小心翼翼地开口,同时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法国老兵——雷诺,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没有放下枪,但枪口微微下垂了几分。
沟通障碍,巨大的障碍。
林晓额头冒汗,他知道,如果不能快速建立最基本的沟通,对方很可能会因为不确定性和潜在威胁而采取最保守的措施——比如把他赶出去,或者更糟。
时间不等人,系统的24小时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灵感,或者说狗急跳墙的急智,在这一刻迸发。
他不能说法语,也不能说对方可能听不懂的英语,但他有全人类共通的东西——肢体语言和……情绪表演。
他先是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指向雷诺,又指向外面的方向,脸上做出惊恐的表情,模仿着炮弹呼啸和爆炸的声音:“咻——轰!!!”
他抱着头,蜷缩身体,浑身颤抖,努力重现刚才炮击时自己的恐惧。
雷诺看着他笨拙而夸张的表演,眉头皱得更紧了,但眼神里那冰冷的警惕似乎融化了一丁点。
他或许在想,这个东方人是不是被炮火吓傻了。
看到对方没有立刻驱赶自己,林晓受到了鼓舞。
他继续他的“默剧”。
他指着自己的肚子,做出饥饿难耐的表情和往嘴里扒拉的动作;又做出寒冷发抖的样子,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他在告诉对方,自己又饿又冷,而且害怕。
然后,他指向了雷诺手中的那支勒贝尔步枪。
这一刻,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雷诺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刚刚放松些许的枪口又一次抬起,眼神锐利如鹰。
林晓赶紧摆手,他没有试图靠近,也没有做出任何抢夺的姿态。
他反而后退了半步,继续他的表演。
他先是模仿士兵举枪射击的姿势,“砰!
砰!”
然后,他指向谷仓外面,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仿佛在模拟杀敌。
紧接着,他指向自己,又指向枪,最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神无比认真和恳切。
他的意思很简单:我需要一把枪,不是为了对付你,是为了保护自己,对付外面的敌人。
雷诺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尽管是肢体语言)里的真假。
谷仓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外面偶尔传来的、令人不安的远方枪声。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雷诺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他没有放下枪,但他的目光从林晓脸上,移到了他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又移回他写满求生欲的眼睛。
这个东方人很奇怪,穿着不合身的平民衣服,看起来毫无军事素养,眼神里有恐惧,但深处却有一种他不理解的……灵动?
尤其是在他刚才进行那番滑稽表演的时候,有一种与这残酷战场格格不入的生气。
雷诺经历过崩溃,经历过逃亡,见过太多麻木和绝望的眼神。
而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别的东西。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中的勒贝尔步枪放在了脚边的干草堆上。
但他的一只手,依然按在腰间的枪套上,那里可能有一把手枪。
林晓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有戏!
雷诺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指了指林晓,又指了指他自己,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模拟人走路的样子,最后指向谷仓的一个角落。
林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对方是在问他,是不是一个人,要不要跟他一起去那边?
他连忙用力点头,指着自己,又指着雷诺,表示同意。
雷诺不再多言,弯腰捡起自己的步枪(这个动作让林晓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但只是背在肩上,然后朝着谷仓深处一个相对隐蔽、堆放着更多杂物和干草的角落走去。
林晓赶紧跟上。
在角落里,雷诺示意林晓坐下,他自己则靠在一个破旧的木箱上,从随身的挎包里摸索着。
他拿出半个看起来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还有一个小水壶,递给了林晓。
林晓愣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是了,他刚才表演了饥饿和口渴。
他接过面包和水壶,低声道:“谢谢… Merci…” 面包确实很硬,嚼在嘴里如同木屑,水也有股铁锈味,但在此刻,这无疑是救命的甘泉。
他看着雷诺那饱经风霜、写满倦怠的脸,知道仅仅依靠小恩小惠和肢体语言,不可能换来一把宝贵的武器。
他需要更多筹码。
填了填肚子,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大脑也重新开始高速运转。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进行第二轮“交流”。
这次,他需要展示一些“价值”。
他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划拉起来。
他先画了一个简单的欧洲地图轮廓(得益于他玩过的无数战略游戏),然后在法国的位置打了个叉,画了个代表德军的铁十字标志,覆盖了大半个法国。
他指着这个图案,看向雷诺,脸上露出无奈和悲伤的表情。
雷诺看着地上的画,眼神一暗,默认了。
接着,林晓在英吉利海峡对面画了个英国,打了个问号,又画了个箭头从法国指向英国。
他在询问敦刻尔克,询问撤退。
雷诺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点了点头。
然后,林晓做出了一个让雷诺有些意外的举动。
他在地图上,德国的东边,狠狠地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又画了一个箭头,从德国指向东边。
他记得历史,希特勒很快就会发动“巴巴罗萨”计划入侵苏联。
他当然不能明说,但他用这个强烈的否定和指向性的动作,试图暗示:德国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们还会向东进攻。
雷诺看着那个指向东方的箭头,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他作为职业军官,自然能接触到一些战略层面的分析和流言,这个东方人简陋的图示,似乎与某些情报不谋而合,或者说,触发了他更深层次的忧虑。
林晓观察着雷诺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剧透”起到了一点作用。
他趁热打铁,扔掉了木棍,再次指向雷诺肩上的步枪,然后指向自己,最后,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眼神无比坚定。
他在传递一个信息:我知道局势很糟,我知道未来可能更糟。
给我一把枪,让我和你,我们一起,活下去,做点什么。
沉默再次降临。
雷诺的目光在地上的简易地图和林晓坚定的脸庞之间来回移动。
这个东方人很神秘,他的出现,他的行为,他看似胡闹却又隐隐指向关键点的“预言”……或许,在这种绝境中,一点不同寻常的变数,并非完全是坏事?
终于,在经过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权衡之后,雷诺缓缓地、动作有些僵硬地,将肩上的勒贝尔步枪取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递给林晓,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
那是一枚子弹。
雷诺将这枚子弹和步枪一起,放在了林晓面前的干草堆上。
他的意思很清楚:枪可以给你,但只有一发子弹。
是用于自卫,还是用于其他,你自己选择。
这也是他最后的考验和底线。
叮!
检测到宿主获得制式枪械:勒贝尔1886步枪一支,配套弹药一发。
初始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贡献点100点,万界语言精通(初级)己加载。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林晓几乎要喜极而泣!
成功了!
他真的靠着一番“嘴炮”(肢体语言和心理博弈)搞到了一把枪!
几乎在系统提示结束的瞬间,他感到一股清流涌入大脑,之前雷诺那如同天书般的法语,此刻在他耳中变得清晰无比!
他甚至能听懂远处隐约传来的、士兵们用俚语呼喊的声音!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郑重地拿起那支沉甸甸、带着历史冰凉触感的勒贝尔步枪,以及那枚珍贵的子弹。
他抬起头,看向雷诺,用刚刚获得的、还略带生涩但绝对准确的法语,清晰地说道:“谢谢。
我叫林晓。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战友了。”
雷诺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近乎惊骇的表情。
这个东方人……他刚刚说了什么?
纯正的、带着一点巴黎口音的法语?!
他之前明明连一个完整的单词都不会说!
这个神秘的东方人,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而林晓,抚摸着冰冷的枪身,感受着脑海中流淌的新语言,看着雷诺震惊的脸,知道他的二战生涯,终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正式开始了。
但他的第一个难关度过,更大的危机和这个时代沉重的黑暗,还笼罩在未知的前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