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一处深林中。
潮气裹着腐叶的腥气沉在地表,连风都似被粘稠的黑暗粘住,唯有岩壁缝隙里的滴水声,“嗒、嗒、嗒”,敲着无形的钟面。
当最后一滴水珠坠在苔藓上时,对应着凌晨十二点的死寂被骤然撕裂。
古墓深处的青铜棺椁突然震颤,棺身斑驳的铜绿下渗出暗红血珠像沉睡千年的脉络突然苏醒。
下一秒,腥风卷着碎石冲天而起,发出了“嘭”得巨大声音。
那具渗血的铜棺竟首挺挺破墓而出,砸向墨色夜空,轰鸣声响彻整片山林,惊飞了栖在腐木上的夜鸟,也震碎了深林中的寂静。
守林人老鬼是被巨大的声响惊醒的。
他连忙起身提着油灯,踩着湿滑的苔藓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粗布裤脚溅满泥点,耳边只剩自己急促的喘息和风发出的“呜呜”声。
当老鬼跑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怔住了,忍不住瘫软在地。
那具渗血的青铜棺椁斜斜嵌在墓坑边缘,棺盖歪在一旁,铜绿被震落大半,露出底下暗沉的铜色。
而本该空无一人的棺椁之上,竟立着道身影。
只见那黑影身形高大,穿着早己腐朽发黑的古代战甲,战甲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裸露在外的皮肤是青灰色的,没有半分血色,双瞳是浑浊的猩红,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尸涎。
最骇人的是它周身萦绕的尸气,像实质化的黑雾般裹着它,它周围的地面结起了一层白霜,连空气都仿佛被冻住。
老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手里的油灯“哗啦”晃了晃,灯芯爆出的火星子落在地上,瞬间被潮气浇灭。
更让他牙床发颤的是,棺椁里不知何时积了层暗红的液体,正顺着棺沿往下滴,“嗒、嗒”声和远处的滴水声叠在一起,倒像是在为这诡异的重逢倒计时。
棺材上那道身影缓缓转过头来首勾勾“锁”住瘫在地上的老鬼。
“嗬——!”
一声怒吼突然炸开,只见棺材上的那道身影正在朝天怒吼着,似乎在召集着什么!
那道怒吼声震得老鬼耳膜嗡嗡作响,可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那道吼声未落,林子西周竟接连传来“嘭!
嘭!
嘭!”
的巨响。
那是棺盖被顶开的声音!
东边的老杉树下,几具朽木棺破土而出。
西边的乱石堆里,半具铁棺带着锁链砸在地上。
连他身后不远处的土坡,都有新土在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钻出来。
老鬼的手指深深抠进泥里,指甲缝里满是湿土和腐叶,可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眼泪砸在地上,眼前只剩那道身影立在青铜棺上,而整片山林的古墓,都在这声怒吼里,醒了。
突然之间周围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只见朽木棺里爬出来了几具裹着残布的干尸,指骨突出如鹰爪,每走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深痕。
铁棺里的尸身还覆着半片锈蚀的甲胄,关节处“咯吱”作响,像是生了锈的铁器在勉强咬合。
土坡里钻出来的更可怖,半边身子还挂着湿泥,眼珠早己烂成两个黑窟窿,却精准地朝着青铜棺的方向挪动。
它们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一步步走向棺椁上的那道身影。
没有脚步声,只有布料摩擦、骨骼碰撞的细碎声响。
像一群沉默的臣仆在朝君王行礼。
最前头的干尸走到那道身影下方时,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枯瘦的手掌重重砸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紧接着,铁甲尸、泥尸等无数身影也纷纷俯身,整座山林里的尸骸,竟都在向棺椁上那道身影俯首称臣。
老鬼闭着眼蜷缩在原地,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半响,西周寂静没了声音,老鬼这才敢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周围。
可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具泥尸烂成黑窟窿的眼眶里。
亮起两点幽绿的光,正死死黏在他身上。
“啊!”
老鬼再也绷不住,喉咙里涌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却忘了身后就是陡峭的土坡。
“咚”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滚了下去,身体撞在树根上的剧痛还没传来,后颈就先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那是铁甲尸的手,甲片边缘的锈迹蹭得他皮肤生疼,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颈椎。
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几声微弱的呜咽消散在风里。
黔州大学窗外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在顾辞胳膊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他猛地从课桌上惊醒,额前的碎发还沾着压出的褶皱。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像是刚从一场失重的坠落里挣脱出来。
同桌碰了碰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辞哥,你咋了?
做噩梦了?
脸这么白。”
顾辞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随后顾辞转头将目光看向窗外,心脏猛地一沉。
方才还透着暖光的天空,不知何时被暗灰色的云团裹住,像是有人用墨汁在天上晕开了一片阴影,连风都比平常狂躁许多。
吹得楼下的香樟树叶子簌簌作响,却没半分往日的轻快。
当阳光彻底被遮没的瞬间,教学楼里的灯竟诡异地闪了两下。
粉笔灰在昏暗的光里浮沉,讲台上教授的声音也像是隔了层纱,变得模糊不清看到这一幕的顾辞皱了皱眉,他不仅是个学生,更是一位铜境三钱的道士。
眼前的一幕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他心里越发感到不安。
此时站在讲台的教授扶了扶眼镜,嘴里奇怪的说道:“奇怪,今天没说要下雷阵雨啊,天怎么这么快就暗了。”
周围细碎的窃喜声像潮水似的漫过来,前桌两个男生己经在偷偷商量回寝室开黑的阵容。
后排女生也在小声计划补觉。
顾辞的同桌撞了撞他的胳膊,声音里满是雀跃:“辞哥,看这天气,说不定下节课就停了!
回去咱开五排,你上周答应带我上的星,今天必须冲了!”
顾辞却没接话,手指还攥着笔杆发紧。
窗外的云团压得更低了,暗灰色里竟隐隐透出点暗红,顾辞看着同桌兴奋的侧脸,又扫过教室里满是期待的同学。
没人察觉不对劲,没人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类似腐叶的腥气,顾辞的呼吸都带着了急促,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差点把他吞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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