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玄大陆,青云宗。
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后山的悬崖峭壁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崖边那个单薄的身影悲鸣。
凌云站在那里,青色的杂役服在风中猎猎作响,衣料上打着好几块补丁,洗得发白。
他微微垂着头,露出的脖颈线条紧绷,下颌线抿成一道倔强的弧度。
方才执事堂前的一幕幕,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寒意顺着血液蔓延至西肢百骸。
“凌云,你灵脉己断三年,修为毫无寸进,空占内门名额,实非我青云宗所容。
今日起,贬为外门杂役,即刻搬离内门区域,不得有误!”
执事冷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字字诛心。
三年前,他还是青云宗最耀眼的新星。
年仅十三岁便突破至炼气七层,灵脉纯净如琉璃,被誉为宗门百年不遇的天才,是宗主亲自点名培养的重点弟子。
那时的他,身着月白内门弟子服,走在宗门里,所过之处皆是同门敬畏或羡慕的目光,长老们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未来可期,有望冲击那传说中的化神之境。
可谁也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这一切都化为泡影。
十六岁生辰那日,他在修炼密室中突遭一股诡异的阴寒之力侵袭,灵脉在瞬间被冻裂、寸断,修为从炼气九层暴跌,此后无论如何苦修,都再难前进一步。
天才之名,成了笑话。
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同门,渐渐散去。
昔日和蔼的长老,眼神也变得复杂。
如今,连这最后一点内门弟子的身份,也被彻底剥夺。
“呵,这不是我们曾经的天才凌云吗?
怎么,这就要去外门那猪圈里待着了?”
一个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凌云缓缓转过身,看到三个内门弟子正抱臂站在不远处,为首的是王浩,以前在他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今却满脸讥讽。
“王师兄说笑了,外门虽简陋,却也清净。”
凌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三年的磋磨,早己让他学会了将情绪藏在心底。
“清净?
我看是落魄吧!”
另一个弟子嗤笑道,“想当年,你何等风光,谁能想到,短短三年,就成了这般模样。
也是,灵脉尽断,跟个废人有何区别?
留在内门,确实碍眼。”
王浩上前一步,用折扇轻佻地拍了拍凌云的肩膀,语气带着恶意:“凌云啊,不是我说你,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那么傲气?
要是肯跟我们哥几个多走动走动,或许……”他的话没说完,却被凌云猛地抬手打开了折扇。
“滚开。”
凌云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眼神如寒潭,深不见底。
王浩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个废人,还敢动手?
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说着,他便要抬手推搡凌云。
凌云眼神一厉,身体微微一侧,恰到好处地避开了王浩的手。
他如今修为尽失,但三年前打下的根基还在,对身体的掌控远超常人。
“王师兄,得饶人处且饶人。”
凌云冷冷道,“我虽灵脉尽断,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王浩被他眼中的寒意震慑,一时竟不敢再上前。
他身后的两个弟子也有些犹豫,毕竟凌云曾经的威名还在他们心底留有阴影。
“哼,一个废人而己,也敢嚣张!”
王浩色厉内荏地放下狠话,“我们走!
我倒要看看,你在那外门能撑多久!”
说罢,带着两个跟班悻悻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凌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己是一片通红,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屈辱吗?
当然。
但比起三年前刚得知灵脉尽断时的绝望,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风灌入肺腑,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青云宗……”凌云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内门山峰,那里曾是他梦想起航的地方,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过往,“今日之辱,我凌云记下了。
但我绝不会就此沉沦!”
他的眼中,没有颓废,没有自暴自弃,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灵脉断了又如何?
天才陨落又怎样?
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不会放弃!
转身,凌云不再看那片象征着荣耀与地位的内门区域,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外门所在的方向走去。
外门位于青云宗的最边缘,与内门的亭台楼阁、灵气充裕不同,这里只有一排排低矮破旧的木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和妖兽粪便的腥臭。
往来的弟子大多穿着粗布杂役服,脸上带着麻木或疲惫。
凌云被分配到的木屋在最角落,狭小、阴暗,墙角结着蛛网,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便是全部家当。
他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没有抱怨,没有沮丧。
凌云放下简单的行囊,开始打扫屋子。
他动作麻利,将蛛网扫去,用抹布擦拭桌椅,又去外面打来清水,将地面冲洗干净。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打扫干净的小屋里,竟也有了一丝暖意。
凌云坐在床沿,从怀中掏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玉佩。
那玉佩通体乌黑,没有任何纹饰,看起来平平无奇,是他从小戴在身上的,据说是他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摩挲着冰凉的玉佩,脑海中浮现出父母模糊的面容。
他们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只留下这枚玉佩和“凌云”这个名字。
“爹,娘,你们说过,人活一世,不能认输。”
凌云低声呢喃,“儿子记住了。
就算灵脉尽断,我也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玉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却又很快恢复了冰凉,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凌云没有在意,将玉佩重新贴身戴好,然后盘膝坐在床上,尝试运转残存的那一丝微弱灵力。
按照青云宗的基础心法《青云诀》,灵力本该在经脉中顺畅流转,最终汇入丹田。
可如今,他的经脉处处堵塞,灵脉更是如同断裂的堤坝,灵力刚一运转,便散逸无踪,还带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三年来,他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尝试,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但今天,他依旧没有放弃。
一次,两次,三次……灵力一次次散逸,疼痛一次次袭来,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脸色也变得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月亮爬上树梢,洒下清冷的光辉。
凌云终于停下了动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中带着疲惫。
还是不行。
他苦笑一声,看来,自己是真的成了一个废人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胸口的那枚黑色玉佩,再次微微发烫。
这一次,热度比刚才明显了许多,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温和的暖流,从玉佩中渗出,顺着他的肌肤,缓缓流入他的体内。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原本堵塞的经脉似乎被疏通了一丝,那针扎般的刺痛也减轻了不少。
凌云心中一动,连忙凝神感受。
但那暖流实在太过微弱,仅仅流淌了片刻,便消失不见,玉佩也恢复了冰凉。
“刚才那是……”凌云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胸口的玉佩,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枚玉佩,跟随他十几年,从未有过异常。
为何今天会突然发热,还产生了一股暖流?
是错觉吗?
他尝试着再次运转《青云诀》,这一次,虽然经脉依旧堵塞,但那种刺痛感确实减轻了,而且,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那么一缕极其微弱的灵力,比之前多坚持了一瞬。
尽管依旧微不足道,却让凌云死寂的心湖,泛起了一圈涟漪。
或许……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他握紧了胸前的玉佩,眼中重新燃起了微光。
不管那暖流是怎么回事,至少,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明天,继续。”
凌云躺倒在床上,望着屋顶的破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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