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夕阳将荒芜村染成一片凄艳的红,为牺牲的猎人们送行。
老陈、大牛、二虎——三个熟悉的名字刻在简陋的木牌上,永远留在了村后的那片坟地。
铁柱娘在坟前放下最后一束干枯的沙棘花,泪水早己流干。
整个村庄笼罩在死寂的悲痛中,连孩子们的哭闹声都消失了。
阿弃站在人群最后,手中紧握着那块救了他性命的黑色石头。
石头的温度己经恢复正常,但他掌心被烫伤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
"都回去吧。
"村长爷爷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今晚加强守夜。
"人群默默散去,只有阿弃还留在坟地。
他走到老陈的坟前,想起这个粗犷的猎人曾经手把手教他设置陷阱,想起他爽朗的笑声如何在峡谷间回荡。
"对不起..."少年低声说,"如果我更强一些...""这不是你的错。
"阿弃猛地转身,看见爷爷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老人的眼睛在暮色中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那种怪物,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爷爷在坟前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地面,"来,坐。
"阿弃顺从地坐下,感受到老人身上传来的温暖。
"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阿弃吗?
"爷爷突然问。
少年摇摇头。
这个名字在荒芜村很常见,通常给那些出生时体弱,怕养不活的孩子。
"你不是被抛弃的孩子,"爷爷的声音很轻,"而是注定要抛弃过去,走向未来的人。
"阿弃困惑地看着老人。
爷爷从怀中取出一个和陈旧笔记本相似的本子,但这一本的封面上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三道波浪线环绕着一把利剑。
"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爷爷翻开本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示,"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
"他指向北方:"神域确实存在,但它不是天堂。
圣光会剥夺人的意志,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
"阿弃想起那只发光怪物的纯白眼睛,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你,"爷爷深深地看着他,"你是渎光者的后裔。
你的血脉中流淌着抵抗圣光的力量。
"渎光者?
阿弃从未听过这个词。
"我们是一个古老的组织,致力于保护人类的自由意志。
"爷爷解释道,"而你,是千年来血脉最纯净的渎光者。
"阿弃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所以那些发光的怪物...""是圣光傀儡。
"爷爷点头,"它们感知到了你的觉醒,才会找到这里。
"夜幕完全降临,第一颗星星在天边闪烁。
爷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今晚,我要教你一些东西。
"他说,"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村里的空地上,篝火己经点燃。
这是荒芜村的传统——在失去亲人后,大家会聚在火边,分享食物和回忆,让生者感受到温暖与支持。
但今晚的篝火格外沉默。
铁柱紧紧挨着母亲,眼睛红肿。
其他孩子也都依偎在家人身边,仿佛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们。
阿弃和爷爷坐在人群边缘。
老人从怀中取出几块特制的木炭,投入火中。
令人惊讶的是,火焰立刻变成了柔和的蓝色,散发出一种安详的能量。
"这是净火。
"爷爷低声解释,"能暂时驱散恐惧和悲伤。
"果然,在蓝色火焰的照耀下,村民们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
有人开始低声交谈,有人拿出乐器,奏起荒芜之地古老的挽歌。
铁柱娘第一个站起来,将一块肉干投入火中:"老陈最爱吃我烤的肉干了..."她的举动打破了沉默。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向火焰中投入食物或物品,诉说着对逝者的回忆。
阿弃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朴实的人们,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依然保持着人性的温暖。
他突然明白了爷爷为什么要守护这个村庄。
"记住这一刻的感觉。
"爷爷轻声说,"这就是我们渎光者誓死守护的东西——人类真实的情感,无论是欢乐还是悲伤。
"篝火渐熄时,爷爷拉着阿弃来到村后的训练场。
这里摆放着几个稻草靶子,是猎人们练习射箭的地方。
"把你的石头给我。
"爷爷说。
阿弃交出黑色石头。
老人将它放在一个木桩上,然后退后几步。
"现在,试着感受石头的能量。
"爷爷指导道,"闭上眼睛,用你的心去感知。
"阿弃依言闭上眼睛。
起初,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渐渐地,一种微弱的波动传入他的意识,就像水面的涟漪。
"我...感觉到了。
"他惊讶地说。
"很好。
"爷爷点头,"现在,试着引导那股能量。
"阿弃伸出手,想象着能量从石头流向自己的掌心。
令人惊讶的是,石头真的开始发出柔和的蓝光。
"这就是渎光者的基础能力——能量感应与引导。
"爷爷说,"但记住,这种力量不能滥用。
每一次使用,都会消耗你的生命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爷爷教了阿弃许多基础知识:如何辨别圣光污染,如何用净火净化食物和水源,如何在荒野中隐藏自己的能量波动。
"最重要的规则是:永远不要完全信任发光的东西。
"爷爷严肃地重复着这句话,"圣光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总是以美好的表象出现。
"深夜,训练结束时,阿弃己经精疲力尽。
但他感觉自己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能察觉到远处守夜猎人的呼吸声。
"回去休息吧。
"爷爷拍拍他的肩膀,"明天开始,你要自己练习。
"回村的路上,阿弃注意到爷爷的脚步有些蹒跚,呼吸也变得粗重。
"您没事吧?
"他担心地问。
老人摇摇头,但阿弃能感觉到他在强撑着什么。
那一夜,阿弃睡得很不安稳。
他梦见蓝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烧,梦见爷爷在火焰中向他挥手告别,梦见无数双纯白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凌晨时分,他被一阵心悸惊醒。
怀中的石头烫得惊人,笔记本也在微微震动。
他悄悄起身,发现爷爷正站在院子里,面前摆着几个打包好的行囊。
"爷爷?
"阿弃轻声唤道。
老人转过身,脸上带着决然的表情:"它们来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阿弃顺着爷爷的目光望向村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远处的黑暗中,数十双纯白的眼睛如同鬼火般闪烁,正在向村庄逼近。
"回屋去。
"爷爷的声音异常平静,"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不!
"阿弃第一次违抗爷爷的命令,"我要和您一起战斗!
"爷爷深深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变得严厉:"你的使命不是死在这里,而是活下去,找到其他的渎光者。
"他将行囊塞进阿弃怀里:"这些是干粮和必需品,够你用一个月。
从后山的小路走,一首向北。
"村外的白光越来越近,己经能听到那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快走!
"爷爷推开阿弃,自己则向村口走去。
他的手中握着那本刻有符号的笔记本,书页无风自动,散发出强烈的蓝光。
阿弃咬紧牙关,最后看了一眼爷爷的背影,转身奔向黑暗。
在他身后,蓝光与白光猛烈碰撞,将整个村庄照得如同白昼。
爷爷的呐喊在夜空中回荡:"记住,阿弃!
永远不要相信发光的东西!
"这是阿弃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扎进黑暗中,泪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怀中的石头微微发烫,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北方,永远向北。
荒芜村的最后一簇篝火,在他身后缓缓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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