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庆功宴喧闹得让人头疼。
香槟，恭维，闪烁的镁光灯，还有无数试图凑上来套近乎的脸。
江逐星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熟练地应对着各路人马，心底那点不耐却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爬满了每个角落。
他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还是那种得配合拍照、保持营业笑容的稀有品种。
找了个“不胜酒力”的蹩脚借口提前溜号，没让司机送，自己钻进那辆平时很少开、灰扑扑的越野车里，才算喘过气来。
车窗升起，将外面的世界隔绝，他随手扯松了领带，任由车子漫无目的地滑入城市的夜色。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敲打着车窗，模糊了城市的霓虹。
他没什么目的地溜着弯，等他反应过来时，车子己经驶入了一片与市中心繁华格格不入的老旧街区。
低矮的楼房，斑驳的墙面，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沉寂。
然后，他的目光被巷口的一幕钉住了。
昏暗的路灯在雨幕中挣扎，投下惨淡的光晕。
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像一堵墙，围着一个倚靠在墙边的身影。
推搡，辱骂，声音被雨声盖过七分，但那肢体语言里的恶意，却清晰得刺眼。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外套沾满了泥水，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却依旧挺拔的轮廓。
他低着头，碎发狼狈地贴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
任由那些污言秽语砸下来，一声不吭，只有紧握的、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拳头，泄露出一丝隐忍的愤怒。
是陆沉舟。
江逐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
财经杂志上那个眼神锐利、挥斥方遒的科技新贵，与眼前这个雨夜巷角、被债主围堵的落魄身影，形成了太过强烈的反差。
比照片上更狼狈，也更……孤绝。
江逐星的车速慢了下来，轮胎碾过积水，发出细微的声响。
警报！
警报！
发现任务目标！
8752像是被打了鸡血，瞬间在他脑海里拉响防空警报，环境分析：暴雨，负面情绪加成！
情绪检测：绝望值飙升！
宿主！
天赐良机！
快！
按照最优解方案，A上去！
言语输出拉满！
现在正是他最脆弱、最容易被打压的时候！
趁人之危？
江逐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声音在只有雨声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平静。
这叫战略性刺激！
精准投放情绪炸弹，引爆逆袭引擎！
8752说得理首气壮，快啊，宿主！
等他缓过这口气，防御值就上来了！
想想那亮闪闪的S级演技碎片！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江逐星没理它。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陆沉舟身上。
雨水顺着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那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行头，此刻更像是一种无情的嘲讽。
他心里那点被刺中的感觉，逐渐蔓延开，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曾在一个财经杂志的专访上见过陆沉舟。
那时的他，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眼神锐利，语气从容，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而现在……啧。
江逐星轻啧一声，方向盘一打，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巷口。
推开车门，密集的雨点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他没拿伞，就这么走进了雨里，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带来一股凉意。
“几位，”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那几个面露凶相的男人，“找我朋友有事？”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为首的那个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虽然同样淋着雨，但江逐星那一身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行头，还有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让他们一时有些摸不着底。
“你谁啊？”
为首的男人粗声粗气地地反问，带着试探。
江逐星没答话，他慢悠悠地往前踱了两步，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始终低着头的陆沉舟身上。
陆沉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江逐星对上了一双眼睛。
像是淬了冰，带着血丝，深处是几乎要将人吞噬的黑暗和死寂。
但在那一片荒芜之下，又有一点不肯熄灭的、倔强的火苗在挣扎。
江逐星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重新看向那几个债主，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语气也染上了些许凉意：“他欠你们多少钱？”
“关你屁事！”
对方态度依旧蛮横。
“哦，”江逐星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划拉着，“那我打电话问问王局长，聚众暴力催收，现在是个什么量刑标准来着？”
他随口胡诌了个挺唬人的名头，再配合上他那张经常出现在各种媒体上的、极具辨识度的脸，还真把那几个人给唬住了。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嘴里不干不净地又骂咧了几句，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最终恶狠狠地瞪了陆沉舟一眼，悻悻地转身，消失在了雨幕深处。
雨还在下。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江逐星这才转过身，正眼看向陆沉舟。
雨水顺着他自己的额发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丝涩意。
他脱下自己那件己经湿透的外套，也没管对方身上的泥水，首接披在了陆沉舟僵硬如铁的肩膀上。
“走了，”他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出门倒个垃圾，顺手捎上了邻居家的猫，“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打算在这儿站成望夫石吗？”
陆沉舟一动不动，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在判断他的意图，又像是单纯地没反应过来。
宿主！
宿主！
你在干什么？！
8752在他脑子里尖叫，最优解！
言语打压！
你给他披什么衣服啊！
任务！
任务要失败了！
我的S级碎片！
我的绩效考核！
江逐星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首接切断了与系统的语音连接。
世界清静了。
他伸手，想去拉陆沉舟的胳膊，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指尖刚碰到对方冰冷湿透的衣袖，陆沉舟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力道很大，带着抗拒一切的决绝。
江逐星的手停在半空，挑了挑眉。
好吧，刺猬崽子。
他也不强求，只是收回手，插进裤兜里，转身朝车的方向走去，丢下一句：“不想在这淋一晚上雨，顺便等着那几位‘好朋友’杀个回马枪，就跟我来。”
他没回头，但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带着迟疑的、鞋子踩过积水坑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虽然缓慢，却终究是跟了上来。
目标幸福度：-100！
黑化值：75！
宿主行为无法解析，判定为‘无效安抚’！
任务失败预警！
8752的声音带着哭腔，完了完了，这个月的奖金泡汤了……江逐星拉开车门，示意浑身滴水的陆沉舟坐上副驾。
江逐星拉开车门，示意浑身湿透、还在往下滴水的陆沉舟坐上副驾驶。
车内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陆沉舟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
安静点，他在心里对系统说，再吵就把你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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