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麻雀在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昨晚,我疼的睡不着,几乎是睁着眼熬到了天亮,背上的伤经过了一夜,更加闷痛,背上的伤己经结痂并且开始发痒,像无数蚂蚁在爬。
我缓缓的爬起来,听见了屋外我娘扫地的声音,竹扫帚的沙沙声听的我心里不舒服,让我心头发紧。
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屋门,晨间的凉气扑面而来,我娘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也没有说话,更加用力挥舞着扫帚,扬起细细的尘土。
我爹己经蹲在院子里的大石墩上,还是昨天的那个姿势,背影像块个老树皮一样。
旱烟的味道飘过来,又苦又难闻。
这个家,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舀起一瓢井水,把脸埋进去。
冷水激得我打了个哆嗦,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洇湿了前襟。
得找点事做,不能这么闲着。
闲下来,背上痒,心里空。
我要做些什么了。
我从墙角拎起柴刀往后山走去,在路上遇见几个扛着锄头的下地的,他们看见我,眼睛都躲闪着,等我走过去,才听见背后小声的议论。
"看见没,张小舟...""为了个寡妇,连爹娘都不要了...""老张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那些话像针,密密麻麻扎在背上。
我握紧柴刀,指节捏得发白,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后山的空气是好些。
露水重,没走几步裤脚就湿透了,贴在腿上凉飕飕的。
林子里飘着腐叶和湿土的味道,吸一口到肺里,人都清醒几分。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手里的柴刀乱砍着路边的灌木。
我必须想办法赚钱,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盘绕在我的心里。
没有钱,在这个家里永远挺不首腰杆,没有钱,我就是爹娘养的废物,没有钱,我连自己喜欢谁,爱谁都做不了主。
可是要怎么赚钱?
出去打工?
我爹娘肯定不会放人,在这个小村子里除了种地,养殖,还能干什么?
正想着,突然我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半截木头,埋在了落叶堆里,上面长满了灰褐色的菌子,伞盖肥厚,上面沾着露水。
我蹲下身,用柴刀拨弄着。
忽然想起前年镇上来的收购商,在村口收过这种野生的香菇,价钱给得不低。
那时候全村人都往山上跑,没几天就采光了。
要是自己种呢?
这个念头让我心里一跳。
在我们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枯树枝。
而且顾婧...她好像懂这些。
有回我看见她院里晾着草药,里面就混着几种晒干的菌子。
想到这里,浑身的血好像都热了起来。
背上的痒也不那么难忍了,心里那团堵着的东西,像是找到了个出口,我的内心欣喜若狂。
我在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天,专挑那些背阴潮湿的角落,翻开腐叶,察看树根。
有的菌子长在朽木上,有的长在土里,形态各异。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把那些看起来能吃的都记下位置。
日头爬到头顶的时候,我己经满头大汗。
背上的伤口被汗水一浸,又开始火辣辣地疼。
但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回到家,我娘己经把午饭摆在桌上了一盆能照见人影的稀饭,几个掺了麸皮的窝头,一碟黑乎乎的咸菜。
我爹还蹲在门口,一动不动。
"爹,吃饭了。
"我喊了一声。
他没回头,只是把旱烟杆在石墩上重重磕了磕,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顿饭吃得压抑。
我娘时不时偷眼看我,欲言又止。
我爹自始至终没动筷子。
吃完饭,我回到自己屋里,目光落在炕沿上。
那二十块钱还静静地躺在那里,边角己经有些卷了。
李秀云...这钱我不能要。
拿了这钱,以后在她面前就更说不清了。
可是...我盯着那几张纸币,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不要这钱,我拿什么买菌种?
怎么开始?
窗外的日头慢慢西斜,光影在泥地上缓缓移动。
我坐在炕沿上,背挺得笔首,感受着伤口结痂时那种细微的痒意。
终于,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夕阳的余晖给院子里的破箩筐、烂锄头都镀了层金边。
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窗台上那几株己经干枯的草药。
指尖传来干燥粗糙的触感。
我收回手,转身走到炕沿前,盯着那二十块钱看了很久。
最后,我伸出手,把那些汗渍渍的纸币一张张抚平,对折,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裤兜最深处。
布料摩擦着大腿皮肤,那几张纸币的存在感格外清晰。
明天。
明天就去镇上问问。
这个念头让我心跳都快了几分。
我走到窗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山脊。
远处的山峦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像一幅淡墨写意。
夜色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
我摸着裤兜里那几张纸币,第一次觉得,这个困了我十八年的村子,好像有了一条看不见的出路。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等着我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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