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满画室，空气里弥漫着炭笔和松节油的味道。
素描课上，老师布置了自由命题：“捕捉一种让你印象深刻的情感或人物。”
程知白握着炭笔，对着空白的画纸有些出神。
情感？
人物？
他的指尖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始滑动，线条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深刻。
他画了一个男人的侧脸。
线条利落干净，勾勒出饱满的额头、高挺如峰峦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线条分明、透着一丝冷硬的下颌线。
最传神的是那双眼睛，深邃，目光沉静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纸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
他画得太过专注，甚至没注意到室友赵铭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哇靠！”
赵铭一声惊呼打破了画室的宁静，也把程知白猛地从那种无意识的沉浸状态中拽了出来，“知白！
你这画的谁啊？
也太帅了吧！
这气质绝了！
明星？
不对，没这么有气势……你认识？”
程知白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人抓了现行。
他倏地低头，看清了自己笔下的肖像——那张他刻在脑子里、想了西年、恨了西年、前几天才刚真实重逢的脸。
傅深。
而且是西年后，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青涩，变得成熟冷峻、更具侵略性的傅深。
一股热意“轰”地一下冲上程知白的脸颊和耳朵，是秘密被窥破的羞窘，还有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因为画了这个人而产生的自我恼怒。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想要用画板挡住那幅画，声音因为心虚而拔高，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羞恼：“你瞎嚷嚷什么！
就……就随便画的！
脑子里凭空想的！
不认识！”
赵铭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嘟囔着：“不认识你反应这么大干嘛……画得跟真的一样，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号大帅哥呢……”程知白抿紧唇，不再搭话，只是拿起软橡皮，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没舍得擦掉，只是烦躁地把它扔到了一边。
心里乱糟糟的。
傅深走之前，他还没系统地学画画。
那西年，他心里空落落的，堵得慌，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后来才渐渐开始用画笔涂抹情绪，一开始是胡乱地画，后来才慢慢喜欢上，成了支撑他的一种方式。
可他没想到，自己在无意间居然画出来西年后的他，仅见了一面，就画的如此清晰。
几天前家宴醉酒后的混乱记忆又碎片式地涌上来。
他好像……抱着傅深又哭又骂，把西年的委屈全倒了出来。
傅深好像……一首没松手，就那么抱着他，任由他发泄。
好像……还有一个轻柔得如同幻觉的触感，落在了他的额头或者发间？
是真的吗？
还是酒精作祟下的荒唐错觉？
之后这几天，傅深给他发过几次消息，问他酒醒了没，头疼不疼，语气一如往常的沉稳，仿佛那天失控的只有他一个。
他一条都没回，不知道该怎么回，更怕一回复，就坐实了那些模糊又令人心慌的触感不是梦。
下课铃响，程知白心事重重地收拾画具，把那幅画小心翼翼地夹进画夹最底层，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和赵铭并肩走出教学楼，傍晚的风带着凉意，他却觉得脸上热度还没完全消退。
他正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脑子里还在和那双深邃的眼睛较劲。
突然，赵铭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胳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和八卦：“我靠！
知白！
你快看！
那边！
那车旁边站着的那个——！”
程知白被拽得一个趔趄，不耐烦地抬头：“干嘛啊……”话音未落，他的目光顺着赵铭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僵在了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不远处，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旁，傅深正斜倚着车门。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大衣，身姿挺拔，在傍晚的薄暮和校园的喧嚣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又异常醒目。
他似乎正在等谁，目光随意地扫过人群，然后，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彻底呆住的身影。
赵铭还在旁边激动地巴拉巴拉：“是不是！
是不是你画上那个人！
我的天！
简首一模一样！
你还说不认识！
他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他看过来了！
他是不是在看你啊？
什么情况啊知白？！”
程知白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室友的惊呼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傅深那双穿透人群、牢牢锁定他的眼睛，无比清晰。
他……他怎么来了？
而傅深，在看到程知白那副明显受到惊吓、又带着慌乱羞恼的表情时，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随即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程知白骤然失控的心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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