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那年轻妇人，楚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名字。
原身的大嫂，李书妍。
楚云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看似纯良无害的笑容，“嫂子，我回自己娘家，总不至于次次都得提着大包小包吧？”
李书妍脸上立刻显出厌烦的神色，连迎出门都懒得动，转身端起旁边的木盆，将里头的脏水“哗啦”一声全泼在院中，那动作里的不欢迎几乎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娘！你闺女回来了！”
听到儿媳这声喊，姜氏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出来，可一瞧见楚云两手空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叉着腰就质问：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嫁出去的女儿总往娘家跑，这像什么样子！”
楚云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嫌弃，自顾自走进院子，目光在院里扫了一圈。
这楚家日子明明过得不错，鸡鸭鹅样样齐全，吃穿不愁，却还总惦记着从出嫁女儿身上刮油水。
姜氏见她不出声，火气“噌”地冒了上来：“你这丫头是哑巴啦？连句话都不会回？”
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几步冲到楚云身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你空着手回来，是不是沈家那几个小子把你赶出来了？”
楚云刚想说话，念头一转，索性顺着她的话，装出一副委屈模样点了点头：
“我丈夫走了，也没个倚仗。三个小叔子嫌我总偷偷往娘家拿东西，一气之下，就把我撵出来了。”
“什么？他们反了天了！”
姜氏朝地上啐了一口，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戾气，狠狠剜了楚云一眼：“你也是个没用的！他们赶你，你就赖着不走啊？现在傻乎乎跑回来，再想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娘，我都这样了，您就别再数落我了。”
楚云低下头，生怕晚一秒就憋不住笑出声，“如今我无处可去，只能回家来了。”
李书妍正从堂屋门口经过，一听这话立刻冲了出来，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指着楚云就骂：
“你都嫁出去了，还有脸跑回娘家白吃白喝？家里穷得叮当响，哪还养得起一张闲嘴？楚云，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动静不小，左邻右舍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隔壁两家更是悄悄支开了窗户，让楚家院里的争吵声一字不漏地飘进自家。
楚云当即小脸一白，咬着嘴唇哭诉：“嫂子，我才嫁去绕溪村多久？能拿的东西几乎都搬回娘家了。你现在看我空手回来，就翻脸不认人，连家门都不让我进了吗？”
“爹娘不说，我心里也清楚，我带回来的东西十有七八都进了你的口袋。”
楚云轻声抽泣着。她本就生得标致，这一哭更显得楚楚可怜。
“嫂子，你这过河拆桥的功夫也太厉害了。要不是我一门心思顾着娘家，又怎么会被沈家赶出门？”
“哎哟，这是教唆嫁出去的女儿往娘家搬东西呢？”
“可不是嘛，没听楚家闺女说吗？拿东西惹婆家不高兴，被赶出来了！”
“楚大壮这一家子真是泼皮无赖，他媳妇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子也混账，娶的儿媳更是个母老虎，现在又来祸害闺女。听说为了点彩礼，把亲生女儿嫁到外村做续弦呢！”
“真的？这一家子不怕遭报应？”
楚家院门大开，邻居们的议论声清清楚楚传了进来。
李书妍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扯下身上的围裙就往地上一摔：“你胡说什么！谁逼你往家里拿东西了？”
“嫂子要是看不上我拿回来的那些，不如还给我好了。我带着东西回婆家，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消消气。”
楚云抹掉眼角的泪，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
“要是嫂子不肯还，那我只好在家里住下、吃家里的了。”
“你……你真不要脸！”
李书妍气得够呛，指着她的鼻子磕巴了半天，才扭头看向一直没作声的姜氏。
“娘，您看看您这好闺女！家里有多少存粮您不清楚？哪还经得起再多一人吃喝？她男人没了，休书都没法写，楚云现在连再嫁都难。让她回来，那真是砸手里了！”
姜氏沉着脸，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儿媳和女儿之间来回打转，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这就坐牛车去绕溪村，问问他们沈家到底什么意思！我就不信这世上没王法了！”
“娘，千万别去啊！”
楚云扑上去抱住姜氏的腿，声泪俱下。
“沈家四郎回来了！他性子暴戾，动手不分亲疏男女。您一个人过去，只怕要吃亏！”
楚云搬出小叔子沈源，就是想吓住姜氏。
沈源从小就是混世魔王，脾气极坏，附近村子的孩子几乎被他打了个遍。
长大后他进了镖局，从趟子手做起，学了一身真本事，名声越来越响。
后来江山易主，他抓住机会投身军伍，屡立战功，一跃成为新朝最年轻的开国将军。
显然姜氏也听说过沈家老四的厉害，一听他回来了，脸上顿时没了血色：“沈……沈四回来了？”
楚云用力点头，表情认真得不能再真：“娘，您这身子骨要是对上沈四，恐怕一招都接不住啊！”
姜氏身子一哆嗦，讪讪地坐到院里的石凳上，不敢再吭声。
她原以为沈家只剩下一个文弱书生和一个病秧子，既然那家的老四回来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上门去闹了。
“娘！”李书妍没听过沈家四郎的名头，见婆婆突然怂了，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管！反正楚云绝对不能回来！”
姜氏瞪了她一眼，张口就骂：“你说得倒轻巧！这家里姓楚，凭什么不让她回来？有本事，你自己去沈家说道说道！”
“我……我怀的可是你们老楚家的孙子！”
李书妍急了，扯着嗓子喊。
“我现在身子金贵得很，一张嘴吃两个人的饭，好吃好喝都得先紧着您大孙子来！再说，家里统共就两间房，哪还有楚云住的地方？我说不准她回来，她就别想进这个门！”
“真的？”
姜氏眼睛一亮，赶紧起身去扶李书妍。
“哎哟我的好媳妇，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娘今天还让你干活来着！”
李书妍一脸得意，下巴抬得老高：“前不久才找大夫看的，本来想等胎坐稳了再跟爹娘说，谁想到……”
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楚云，冷哼一声：“来了个讨饭的，要跟你大孙子抢食吃了！”
姜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小眼睛斜睨着自己女儿，满脸不悦：
“你也是！非要这时候来触你嫂子的霉头？沈家不要你，我们楚家也不要！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让我回去？行啊。”
比起两人的激动，楚云显得异常平静，笑吟吟地点头。
“那就把我从沈家拿回来的东西，一样不少地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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