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的影子在月色下张牙舞爪，寒风穿过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李三被晏惊澜那开场白震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色厉内荏地低喝道：“你他娘的少故弄玄虚！
一个等死的囚犯，能有什么大买卖？
信不信爷现在就叫人来，说你意图不轨，当场格杀！”
晏惊澜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向前逼近半步，月光将他俊朗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李三闪烁不定的目光。
“军爷若是不想听，现在就可以喊人。”
他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漠，“只是不知，赌坊‘利滚利’的债，军爷打算如何还？
是等着他们找上营房，闹得人尽皆知，让赵队正脸上无光，还是等着他们卸掉你一只手，或者一条腿？”
李三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欠下巨债的事极为隐秘，这囚犯如何得知？！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你…你胡说什么！”
他的声音己然带上了颤音。
“军爷不必管我如何得知。”
晏惊澜语气淡漠，却字字诛心，“你只需知道，我能帮你。
不仅还能清债务，还能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凭…凭什么？”
李三的防线己经开始松动，贪婪压过了最初的警惕。
晏惊澜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妖异：“凭我脑子里的东西，凭我能点石成金的手段。
李军爷，你押解的并非囚犯，而是一座行走的金山，只是你们有眼无珠罢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李三剧烈变幻的神色，继续抛出诱饵：“流放三千里？
那是庸人的末路。
我根本不会到那里。
京城，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那里有我的门路，有我的人脉，只需一到京城，我就能调动足够的金银。”
“空口无凭！”
李三呼吸急促，却仍存有一丝理智。
“所以，这是一场赌局。”
晏惊澜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军爷你用你眼下微不足道的‘方便’，赌一个飞黄腾达的未来。
赌赢了，你得到的将是百倍、千倍的回报。
赌输了……”他轻笑一声，“你损失的，不过是一个你本就看不顺眼的囚犯一次‘意外’的逃脱机会而己。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押解途中病死、意外身亡的囚犯，还少吗？”
李三的心脏砰砰狂跳。
是啊，赌输了，他最多被责骂几句，甚至运作得好，还能吞没这囚犯身上那点可怜的“遗物”。
可若是赌赢了……晏惊澜看穿了他的心思，给出了最后一击，也是他最擅长的——描绘愿景，制造稀缺感：“机会只有一次。
到了流放地，我自有其他门路离开，届时，军爷你就永远错过了这座金山。
是抱着债务惶惶不可终日，还是搏一把，带着巨富风风光光回乡？
选择权，在你。”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三，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一种居于上位者的压迫感，仿佛他才是那个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李三的心弦上重锤。
终于，李三喉结滚动，干涩地开口，声音嘶哑：“你……你要我怎么做？”
成了。
晏惊澜心中一定，面上却不露分毫：“很简单。
第一，接下来的路程，给我行些方便，食物饮水，至少让我活着到京城。
第二，进城之后，找个由头，让我‘病重’，必须脱离流放队伍，留在京城诊治。
事后，我保你黄金百两，并在京城为你谋一份体面的差事，远离这风餐露宿、刀头舔血的日子。”
黄金百两！
体面差事！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李三脑海中炸响。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他看着晏惊澜，月光下，这个囚犯虽然衣衫褴褛，但那通身的气度，那睥睨自信的眼神，根本不像一个穷途末路之人。
贪婪最终吞噬了最后一丝犹豫和恐惧。
“好！
我……我赌了！”
李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但你若敢骗我，我李三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放心。”
晏惊澜淡淡一笑，眼神深邃，“与我合作的人，从未后悔过。”
他伸出手，姿态从容，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生死交易，而是在签订一份寻常的商业合同：“击掌为誓。”
李三看着那只虽然沾染污迹，却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恍惚了一下，竟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与之轻轻一击。
冰冷的触感传来，契约达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其他兵卒的吆喝：“李三！
你他娘的死哪儿去了？
撒泡尿这么久！”
李三一个激灵，猛地收回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低声道：“我……我先回去了！
你……你自己小心！”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钻回了火堆旁的人群中。
晏惊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缓缓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般的冷静。
空头支票己经开出，第一步险棋落子。
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夜色浓重如墨，但那座权力与财富交织的巨城，仿佛己经亮起了吸引他前往的灯火。
他知道，真正的博弈，踏入京城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回到囚车旁，重新蜷缩进那群麻木的囚犯之中，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唇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因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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