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没来。
沈知微坐在床沿嗑了一早上瓜子，壳堆得跟小山似的，窗纸都快被她吐的皮糊满了。
按理说，昨天那疯子走前还说要送桂花糕，结果点心没见着，连个人影都没飘进来。
“不会是反悔了吧？”
她嘀咕，“还是说昨晚那毒没清干净，人躺平了？”
正说着，冷宫后墙“咚”地一响，砖缝簌簌掉灰。
她抬头就看见谢无妄翻进来，动作利落得像只夜猫子，可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才站稳。
她眯眼打量。
这人穿着玄色龙袍，袖口沾着草屑，发带松了半边，脸上那道龙鳞疤泛着青白，眼神却空得像刚被人抽走魂。
“你怎么回事？”
她跳下床，“脸都绿了，又中毒了？”
谢无妄缓缓转头看她，眉头皱得死紧，像是在努力认人。
几秒后，他开口：“你是谁？”
沈知微一愣。
“你装什么失忆啊？
昨天还说要听我哭，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他又往前走两步，声音低哑：“我不记得……我是谁。
只记得自己叫墨九。”
“墨九？”
她挑眉，“哪个墨？
黑墨的墨？
名字听着像江湖卖艺的。”
“不知道。”
他摇头，“脑子里一片乱。
只记得……有人用刀划我的脸，还有火，很多火。”
沈知微心里咯噔一下。
这说的是他八岁那年宫变的事。
可现在他一脸茫然，不像演的。
她悄悄打开药灵系统面板，右下角弹出红字：目标人物记忆紊乱，多重封印激活中，命格遮蔽率87%“好家伙，封印叠得比腌菜还厚。”
她暗骂，“谁动的手脚？
摄政王？
国师？
还是……系统背地里搞事？”
她收起面板，立刻换上哭丧脸，扑到谢无妄跟前：“天啊大人！
您这是怎么了？
昨个儿还好好的，今儿就失心疯了？
小的我命苦啊，好不容易救活个主子，转头他就把我忘了！”
谢无妄被她嚎得一怔：“你……救过我？”
“可不！”
她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您中了断魂引，差点死在我床上！
我还咬舌喷血给您治伤，舌头到现在还疼呢！”
她说着真伸出舌头，上面血痕早结痂了，但架不住演技到位。
“您摸摸，肿没肿？
是不是说话漏风？”
谢无妄居然真伸手，指尖碰到她舌尖，她“哎哟”一声跳开：“轻点！
再碰我就流口水了！”
他收回手，低头看掌心：“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你喜欢听我哭啊！”
她拍大腿，“你说我哭声能让你睡踏实，还说要天天来。
结果呢？
昨儿答应送点心，今儿人来了，点心呢？”
“点心？”
他皱眉，“我没有带。”
“就知道你失忆连良心一块丢了！”
她翻白眼，“算了，看你这模样也不像装的。
先坐下，别站着晕倒砸我脚。”
她把他按到床边，顺手从药囊里摸出三粒瓜子。
这是她自创的“瓜子占卜法”，靠嗑瓜子时裂纹走向测吉凶——纯属瞎蒙，但装神弄鬼特别唬人。
她把瓜子往地上一扔，眯眼瞅：“嗯……第一粒裂成三瓣，主失忆；第二粒壳歪，主遭人算计；第三粒……哎哟，断头瓜子！
大凶！
说明有人想让你死！”
谢无妄盯着地上的渣：“你这……是巫术？”
“这叫民间智慧！”
她拍桌子，“再说你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还分什么正邪？
我问你，你最后记得的事是什么？”
他沉默片刻：“我在一间密室醒来，桌上放着一块玉佩，写着‘墨九勿忘’。
然后我就想往外走，走到这墙边，就……记不清了。”
“玉佩呢？”
“不见了。”
沈知微眼睛一亮。
那块玉佩就是魔心封印器，昨天她收进药囊了。
系统判定为高纯度阴属性灵物，自动吸走了。
“哦——”她拖长音，“那你这失忆，八成是因为封印器丢了。
那玩意儿是你命根子，离了它，轻则失忆，重则发疯杀人。”
“那它在哪？”
“在我这。”
她嘿嘿一笑，“但我不能给你。”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不记得自己是谁，万一拿回去首接砍我怎么办？”
她晃手指，“得等你恢复记忆，证明你不是坏人，我才还你。”
谢无妄盯着她，忽然说：“你不怕我？”
“怕？”
她嗑了颗新瓜子，“你昨天都快死了，我还敢救你，现在你只是失忆，我更不怕了。
再说了，你长得吓人，但眼神傻乎乎的，一看就好骗。”
他竟没生气，反而低声问：“你说我……会杀人？”
“会啊。”
她点头，“你不记得了，但你杀过很多人。
你父皇、妃子、大臣，只要惹你不爽，咔嚓，全砍了。
你还说过，‘既然爱惨了这抹药香，就把天下药谷都炼成她的香炉’——这话是不是很变态？”
他脸色变了：“……我说的？”
“可不是我编的。”
她耸肩，“所以你现在失忆，说不定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重新做人。
建议你趁机改名叫墨好好，做个善良百姓。”
他没接话，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喃喃：“我……真的杀过那么多人？”
“谁知道呢。”
她摆手，“反正你现在叫墨九，啥也不记得，干脆当个普通人得了。
比如……我雇你当药童助手？
一天三顿饭，外加一碟瓜子。”
他抬眼：“你要我干活？”
“当然！”
她拍拍床板，“先扫地，再洗药具，晚上还得帮我守夜。
工资嘛，等你想起来是谁，再谈。”
他站起身，突然朝门口走。
“去哪？”
“找记忆。”
“哎！
你腿软得像面条，出去被人抓了怎么办？”
她追上去，“至少让我给你画张脸谱伪装一下！”
她掏出炭笔，在他完好的右脸画了几道斜纹，又撕了块灰布条蒙住左脸。
“好了，你现在是南疆逃奴，代号‘九疤’。”
“九疤？”
“比墨九接地气。”
她满意点头，“记住，你是我的远房表哥，因病失忆，来投奔我。
要是有人问，你就说只会种药草。”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脚步声。
沈知微一把将谢无妄拽到床底，自己也钻进去，顺手抓了把瓜子塞嘴里。
“凌七来了。”
她小声说，“暗卫首领，谢无妄的心腹。
他要是发现你失忆，肯定上报。”
门被推开，凌七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油纸包。
“沈姑娘，陛下差我送点心来。”
沈知微从床底探出头：“哟，这才想起来？
我都饿瘦一圈了。”
“抱歉。”
凌七把点心放在桌上，“陛下今日未露面，我也是刚找到这处冷宫。”
沈知微心头一紧。
谢无妄失忆，没人下令，凌七却主动送点心？
不对劲。
她打开油纸包，里面是西块桂花糕，整整齐齐。
可她记得昨天谢无妄说过“你喜欢桂花糕”，是“半块”的事只有他知道。
她抬头笑：“凌大人，陛下还说什么了？”
“只说……莫让药童饿着。”
“哦。”
她咬了一口糕，甜得发腻。
正常桂花糕不该这么甜，除非……加了东西。
她悄悄吐在袖子里，对床底使了个眼色。
谢无妄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摇头——他闻到了药味。
凌七转身要走，沈知微忽然喊住他：“等等！”
“何事？”
“陛下最近……有没有异常？”
“并无。”
“真没有？
比如记不清事，或者脾气特别暴？”
“陛下向来如此。”
凌七语气平静，“沈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聊聊。”
她笑嘻嘻，“毕竟我救了他一命，总得关心下后续嘛。”
凌七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腰间药囊上。
“你这袋子……挺特别。”
“祖传的。”
她一捂，“装瓜子专用。”
凌七没再问，拱手离开。
门刚关上，谢无妄就从床底爬出来，脸色沉得能滴水。
“他撒谎。”
“我也觉得。”
沈知微吐掉嘴里的糕，“你没出现，他怎么知道该送点心？
还送到冷宫最偏的这间？
说明他一首在监视我。”
谢无妄盯着桌上那盘桂花糕：“他在试探你对我知多少。”
“啧，麻烦。”
她挠头，“现在你是失忆状态，不能回宫，也不能见人。
得先搞清楚谁动了你的记忆。”
她打开系统面板，盯着情绪共鸣监测栏。
原本显示谢无妄的情绪波动曲线，现在变成一片灰。
“封印太强，系统都读不出来了。”
她咬瓜子，“看来只能靠老办法——演戏套情报。”
她看向谢无妄：“愿不愿意配合我演一出‘失忆药童寻亲记’？”
他看着她：“你要我做什么？”
“装傻。”
她咧嘴一笑，“比我还能装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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