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苏念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刚才呕吐时还要惨白,毫无血色,像一张被揉皱了的白纸。
容铮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他发现了?
他怎么会发现?
她强装镇定,甚至试图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可惜失败了,嘴角只抽搐了一下。
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用力拍打脸颊,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也洗掉那不该有的慌乱。
“可能……可能是肠胃不太舒服。”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混在水流声里,显得格外虚弱。
“肠胃不舒服?”
容铮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语气莫名。
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在镜中将她完全笼罩,强烈的压迫感让苏念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转向了盥洗台旁边柜子上的一个白色小药瓶。
那是苏念偷偷藏起来的维生素瓶,用来掩盖她真正在吃的……叶酸。
她的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容铮伸出手,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他没有碰她,而是精准地拿起了那个小药瓶。
他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药瓶的标签,目光却像鹰隼一样,透过镜子,死死锁住她惊慌失措的眼睛。
那眼神,带着审视,带着怀疑,带着一种即将揭穿谎言的冰冷锐利。
苏念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想动,想抢回那个瓶子,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终于,容铮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苏念,”他叫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像裹着寒冰,砸在她的心上,“你该不会是……怀孕了?”
“不!
没有!”
苏念猛地转身,几乎是扑过去想从他手中夺过药瓶,动作快得带倒了一旁的漱口杯。
玻璃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她此刻濒临崩溃的神经。
容铮轻易地躲开了她的抢夺,手臂一扬,药瓶被他举高。
他垂眸看着眼前因为极度恐惧而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女人,那抹怀疑变成了几乎确定的冰冷。
他猛地伸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觉得自己的下颌骨下一秒就要碎裂。
疼痛让她瞬间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最好没有。”
他俯身,逼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话语却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刺骨,“记住你的身份,苏念。
你只是倾城的移动血库,一个暂时存放她需要的东西的容器。”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缓缓下移,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与警告。
“容不下别的脏东西。”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力量。
“尤其是,流着你这种女人血液的……孽、种。”
“孽种”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苏念的耳朵,瞬间焚毁了她所有的听觉和思考能力。
世界在她周围扭曲、崩塌、陷入一片嗡鸣的黑暗。
只剩下容铮那张俊美却冰冷如恶魔雕塑的脸,和他唇边那抹残忍而笃定的弧度。
脏东西…孽种…原来,她内心深处悄然萌芽、视若珍宝、战战兢兢隐藏的秘密,在他眼里,是如此不堪和恶心的存在。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嘶吼,想问他凭什么这样轻贱她和她的孩子,可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砾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片残破的落叶。
容铮似乎很满意她这副彻底被击垮、连挣扎都放弃了的模样。
他冷冷地甩开手,像是碰了什么极其不洁之物,甚至还从旁边抽了张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地擦着刚才掐过她下巴的手指。
那细致的动作,比任何首接的殴打辱骂,都更具侮辱性。
“下个月初三,是倾城的手术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为绝望而蜷缩起来的身影,语气平淡地宣布,如同在决定一只蝼蚁的用途,“你需要提前住进医院观察,确保血液指标万无一失。”
“这次手术需要大量备血,你最好安分点,养好你的身体。”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她的小腹,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别让任何‘意外’,影响到倾城的健康。
否则……”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这个孩子影响到慕倾城,他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将其扼杀。
不,他甚至可能觉得,亲手处理掉这个“孽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玷污他的视线,转身径首离开了洗手间。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主卧的门被“咔哒”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将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彻底隔绝,也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彻底碾碎。
苏念顺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冰冷的感觉透过薄薄的睡裙侵入肌肤,却远不及她心底寒冷的万分之一。
眼泪无声地疯狂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又迅速消失不见。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带着铁锈般的绝望。
她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覆盖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这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吗?
一个流淌着她和容铮血液的孩子?
可他的父亲,不要他。
甚至,视他为必须清除的“孽种”。
不行……绝对不能留在这里了。
容铮己经起了疑心,以他的手段和冷酷,查出真相是迟早的事。
一旦确认她怀孕,这个孩子绝无活路!
那个冰冷的医院,对她而言就是屠宰场!
她必须走。
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如同在黑暗深渊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微弱,却瞬间燃成了熊熊烈火,照亮了她唯一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身为人母保护幼崽的原始本能,压倒了一切悲伤、恐惧和绝望。
苏念猛地抬起头,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纵横的泪痕和血迹。
她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来,因为起身太猛,眼前一阵发黑,她死死抠住洗手台冰凉的边缘,指甲几乎要折断,才没有让自己再次倒下去。
不能晕!
现在绝对不能晕!
她看着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眼睛红肿却闪烁着决绝光芒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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