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摔镯的动静,不出半日就传遍了六宫。
各路人马反应各异,但都翘首等着看第二日众妃嫔给皇后请安时,会撞出怎样的火星子。
也好,本宫正愁没个合适的场合,让她们都看清楚,如今的年世兰,可不是从前那个只会争风吃醋的蠢货了。
景仁宫内,香气袅袅,熏得人头晕。
皇后端坐上首,依旧端着那副母仪天下的架子,只是眼底那抹淡淡的青色,可没逃过我的眼睛。
看来,我昨日那番“肺腑之言”,让她很是不安呐。
底下那群女人,按着位份坐得规规矩矩,窃窃私语声在我扶着颂芝的手,踩着花盆底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时,瞬间戛然而止。
呵,都在看我。
探究的,好奇的,还有那几个藏不住事的,比如齐妃,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完了”。
敬妃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端妃坐在角落,面色苍白得像纸,看我一眼就迅速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甄嬛和沈眉庄那几个新人,倒是沉得住气,低眉顺眼的,尤其是甄嬛,那小眼神,冷静得很。
我今日特意挑了身石榴红缠枝牡丹的旗装,就是要压过皇后那身死气沉沉的明黄。
脸上挂着惯有的、几分慵懒几分骄纵的笑意,我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声音清脆,姿态标准,挑不出一丝错处。
皇后嘴角扯了扯,眼神在我身上刮了一下,才温和道:“华妃妹妹来了,快坐吧。”
我谢了恩,施施然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感受着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华妃妹妹今日气色倒好,”皇后端起茶盏,假模假样地拨弄着浮叶,“想是昨日休息得不错。”
我拿起绢帕,轻轻按了按嘴角,笑道:“劳皇后娘娘挂心,臣妾昨日摔了个不称手的玩意儿,心里倒是痛快了不少,睡得自然也香。”
我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说起来,那镯子还是皇上昨日刚赏的呢,臣妾这毛手毛脚的毛病,真是该打。
也不知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怪罪?”
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齐妃更是瞪大了眼睛,仿佛我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皇后拨弄茶叶的手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着我,但那沉静底下,是压着的火气:“妹妹既知是御赐之物,更该小心保管才是。
皇上仁厚,念在妹妹初犯,想必不会深究。
只是这规矩,不可废。”
“皇后娘娘说的是。”
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笑意盈盈地看向她,“不过臣妾想着,皇上日理万机,操心的是江山社稷,这等女儿家不小心摔个镯子的小事,还是莫要拿去烦扰皇上了,摔个镯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最是宽宏大量,定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您说是不是?”
我语速不快,声音清脆,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她们心上。
“最是宽宏大量”几个字,更是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猛地扎进皇后的心口,也让她身旁的剪秋脸色微变。
她平日里最是喜欢摆出这幅模样,如今拿这个打发她,也实在是妙,碍于她平日的人设和情,她绝不会也不能与我多计较。
面角落里的端妃,身形也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
皇后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握着杯盖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她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想把我看穿一样,看看里面到底换了什么芯子。
殿内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而紧张。
齐妃这蠢货,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我又在顶撞皇后,忍不住帮腔道:“华妃,你怎可如此对皇后娘娘说话!
皇后娘娘管理六宫辛苦,你不但不体恤,还……还什么?”
我挑眉看向齐妃,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几分讶异和无辜,“齐妃姐姐这话说的,臣妾哪句话不体恤皇后娘娘了?
臣妾正是体恤娘娘辛苦,才说不要用小事烦扰娘娘和皇上啊。
难道齐妃姐姐觉得,摔个镯子比皇上的政事还严重吗?”
我故意把“体恤”两个字咬得极重。
“你……华妃你也太嚣张了!”
齐妃被我这一连串的问话堵得满脸通红,又急又气,像个被踩了脖子的鸭子。
“既然不知哪个重要,那就安静听着。”
我淡淡瞥她一眼,眼神里的威压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噤了声,只会瞪着我喘粗气。
我重新看向脸色难看得像吞了苍蝇的皇后,笑容越发灿烂,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皇后娘娘,您看,连齐妃姐姐都觉得臣妾说得在理呢。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总揪着不放,反倒显得小家子气,您说是不是?
就像那欢宜香,烧了这么多年,味道嘛……也就那样,臣妾如今闻着,也觉得腻歪了,不如换个清淡点的好。”
“年世兰!”
皇后终于忍不住,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尖锐,“你今日话太多了!”
她几乎要维持不住那端庄的假面了。
“是,臣妾失言。”
我立刻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动作流畅优雅,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臣妾只是觉得,这六宫风气,也该清一清了。
总有些陈年旧账和见不得光的东西,捂久了,难免有味儿。
臣妾既蒙皇上和太后信任,协理六宫,自然该为娘娘分忧,把这些乌糟东西扫一扫,也好让娘娘省省心,免得……劳神伤身。”
我说完,也不等皇后反应,便笑着道:“臣妾瞧着娘娘今日脸色不佳,想是昨夜未曾安眠,臣妾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
我扶着颂芝的手,转身,裙裾摆动,带起一阵香风,在一殿死寂和无数道震惊、探究、恐惧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不用回头,我也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几乎要将我烧穿的目光。
走出景仁宫,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只觉得通体舒泰,连带着看那朱红宫墙都顺眼了不少。
锋芒己露,这戏,终于按着我的剧本,开锣了!
皇后,咱们走着瞧。
这辈子,看谁先玩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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