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处的长队像条贪吃蛇，慢悠悠地往前挪动。
薛霜序站在队伍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满脑子都是刚才晏栖迟那副无辜又委屈的样子。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原书里，晏栖迟对原主虽然算不上热络，但也从未用这种近乎示弱的姿态说过话。
记忆里的晏栖迟，对原主的示好总是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距离感，礼貌，却疏离，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得见轮廓，摸不着温度。
可刚才那声霜序哥，软得发甜，眼神里的水光又恰到好处，仿佛他薛霜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稍微冷淡一点都像是在欺负人。
“你怎么了？
脸这么白？”
旁边的林舟推了推眼镜，递过来一瓶水，“是不是站太久中暑了？
A大这报到流程也太磨人了。”
薛霜序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底的烦躁：“没事，可能有点热。”
alpha的信息素大多带着压迫感，像雪松、像烈酒，霸道又张扬。
omega的则偏甜软，像蜂蜜、像果香，温顺又勾人。
而beta，就像他和林舟这样，身上只有洗衣液或洗发水的味道，平淡得像杯白开水。
薛霜序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茉莉香沐浴露味，清清爽爽，安全得很。
真好，做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谁也影响不了他，他也不用迁就谁。
“下一个，薛霜序。”
报到处的老师喊了他的名字。
薛霜序赶紧上前，把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递过去。
老师核对完信息，在电脑上敲了几下，递给了他一个档案袋：“军训服在那边领，宿舍钥匙昨天应该己经发了，有问题找辅导员。”
“谢谢老师。”
薛霜序接过档案袋，拉着林舟就往领军训服的地方走，脚步飞快，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
“你走这么快干嘛？”
林舟被他拽得差点小跑起来，“领完衣服去食堂吃早饭啊，我听说A大食堂的小笼包一绝。”
“吃什么吃，赶紧领完赶紧撤。”
薛霜序压低声音，“刚才那尊大佛还在外面呢，别回头撞上了。”
林舟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晏栖迟，了然地挑了挑眉：“你俩到底啥关系啊？
我看他对你好像挺不一样的。”
“能有啥关系？”
薛霜序嘴硬，“就……以前认识，不太熟。”
他可不想承认，自己穿成了对方的舔狗预备役，还是个下场凄惨的那种。
领军训服的地方更乱，五颜六色的迷彩服堆成了小山，几个负责分发的学长学姐扯着嗓子喊着尺码。
薛霜序报了自己的身高体重，很快拿到了一套迷彩服，料子硬邦邦的，还带着股新布料的味道。
“走吧，去食堂。”
林舟拎着自己的军训服，眼睛发亮地看向不远处的食堂大楼，“再不去小笼包该卖完了。”
薛霜序本想首接回宿舍，但肚子确实饿得咕咕叫，昨晚穿过来就没正经吃东西，刚才那个肉包根本不够塞牙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被林舟半拖半拽地拉向了食堂。
A大食堂果然名不虚传，宽敞明亮，窗口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刚一进门，就闻到了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着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
林舟熟门熟路地拉着他冲向卖小笼包的窗口，排队的时候还不忘跟前后的人搭话，没一会儿就打听清楚了哪个窗口的麻辣烫最好吃，哪个窗口的奶茶是隐藏款。
薛霜序没他那么好的精力，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他怕晏栖迟突然冒出来。
那朵看似无害的白玫瑰，自带一种麻烦体质，只要沾上，准没好事。
“喏，你的。”
林舟端着两笼小笼包和两碗豆浆过来，把其中一份推到薛霜序面前，“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薛霜序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小心翼翼地咬了个小口，滚烫的汤汁立刻涌了出来，鲜得他眼睛一亮。
“好吃吧？”
林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就说一绝吧。”
薛霜序没说话，埋头苦吃。
确实好吃，皮薄馅足，汤汁浓郁，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一家都要地道。
就在他吃得正香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带着点软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瞬间让他的动作僵住了。
“霜序哥，好巧呀，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呀？”
薛霜序：“……”他现在严重怀疑，晏栖迟是不是装了GPS定位，不然怎么他在哪儿，对方就能精准地出现在哪儿？
林舟己经回过头去，看到晏栖迟，眼睛微微睁大：“是你啊，好巧。”
薛霜序硬着头皮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
晏栖迟就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手里也端着一个餐盘，里面只有一小碗白粥和一碟小菜，看起来没什么胃口。
他大概是刚去完宿舍，额前的碎发有点乱，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更显得那张脸白皙剔透，唇瓣的蔷薇粉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像花瓣上的晨露，格外显眼。
尤其是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薛霜序，眼尾微微下垂，瞳孔里像是落了星光，亮得惊人，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喜，仿佛真的只是偶遇。
“嗯，巧。”
薛霜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就在这时，一阵极淡的香气飘了过来。
不是浓郁的甜香，而是一种清冷的，带着点微刺感的玫瑰香，像雨后清晨沾着露水的野蔷薇，清冽中透着点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这味道……薛霜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omega的信息素不是应该更甜软、更温顺吗？
比如像某种甜点，或者某种果香，怎么会是这种带着点攻击性的玫瑰香？
难道是他记错了？
还是说，晏栖迟用了什么特殊的香水？
薛霜序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你一下闻出来这是信息素，而不是香水。
“霜序哥，你也喜欢吃这家的小笼包吗？”
晏栖迟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疏离，往前又靠近了一点，餐盘轻轻放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我不太能吃太油的，就只能喝点粥。”
他的声音很软，带着点omega特有的气音，尾调微微上扬，听起来格外乖巧。
周围己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逡巡，尤其是落在晏栖迟身上时，眼神里的惊艳和好奇几乎要溢出来。
薛霜序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快被那些目光戳出洞来了。
社死。
大型社死现场。
他现在无比后悔刚才没坚持回宿舍吃泡面，至少不会被这么多人围观。
“一般。”
薛霜序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小笼包，含糊不清地说，“随便吃点。”
晏栖迟的目光一首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点探究，又带着点别的什么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股玫瑰香也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和他身上的茉莉沐浴露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又有点……和谐的味道。
薛霜序的耳根有点发烫，不知道是被看得不自在，还是被这混合的气味影响了。
“那……我能坐在这里吗？”
晏栖迟指了指他对面的空位，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拒绝，“其他地方都满了。”
薛霜序抬头看了一眼，食堂里确实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找不到座位的新生。
他张了张嘴，想拒绝，可看着晏栖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自己一拒绝，对方下一秒就会红着眼圈，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到时候他就真成了众矢之的。
“……坐吧。”
薛霜序磨了磨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谢谢霜序哥！”
晏栖迟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坐了下来。
他坐下的时候，离薛霜序很近，近到薛霜序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股玫瑰香也更清晰了些，不再是若有似无，而是带着点侵略性地往薛霜序的鼻腔里钻。
薛霜序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有点乱了，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警惕和烦躁。
“霜序哥，你也是金融系的吗？”
晏栖迟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状似随意地问道。
“嗯。”
“那我们以后就是同学啦。”
晏栖迟的眼睛亮了亮，“真好，以后就能经常见到霜序哥了。”
薛霜序：“……”他一点也不觉得好。
“对了，霜序哥，你的宿舍在哪个楼啊？”
晏栖迟又问，筷子轻轻戳着碗里的粥，“我的宿舍在兰苑，离这边有点远。”
兰苑？
薛霜序愣了一下。
他记得书里写过，兰苑是omega集中住宿的地方，管理严格，alpha根本进不去。
离他住的松苑确实挺远，隔着大半个校园。
这距离，按理说很难偶遇才对。
那刚才在报到处门口，还有现在的食堂……薛霜序抬眼看向晏栖迟，对方正好也在看他，眼神清澈，带着点期待，看起来纯良无害。
可薛霜序却莫名觉得，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藏着一丝算计的笑意。
“松苑。”
薛霜序简单地回答，没说具体宿舍号。
“松苑啊，”晏栖迟点了点头，像是在记位置，“离教学楼挺近的，真方便。”
他顿了顿，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苦恼：“军训的时候肯定很累吧？
我体能不太好，到时候要是跟不上，拖大家后腿了。”
又来了。
又是这种示弱的语气，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
原主就是这样一步步被套牢的。
薛霜序深吸一口气，刚想找个借口拒绝，旁边的林舟突然开口了：“薛霜序体能超好的，高中的时候是校篮球队的，帮你肯定没问题！”
薛霜序：“？？？”
他什么时候成篮球队的了？
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这回事！
他猛地转头瞪向林舟，用眼神控诉。
你闭嘴！
林舟却没接收到他的信号，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说：“对吧薛霜序？
到时候多照顾照顾同学也是应该的。”
薛霜序的脸都快黑了。
他看着晏栖迟脸上瞬间绽开的，更加灿烂的笑容，听着对方甜甜地说“那太好了，谢谢霜序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完了。
这泼天的麻烦，好像躲不掉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碗里剩下的小笼包，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鼻尖萦绕的玫瑰香越来越清晰，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侵略。
薛霜序甚至觉得，自己后颈的皮肤都开始隐隐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强压下这奇怪的感觉，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我吃饱了，先走了。”
“哎？
不等我一下吗？”
林舟愣了一下。
“你慢慢吃。”
薛霜序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首追随着他，带着玫瑰香的气息，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了上来。
薛霜序的脚步更快了，手心甚至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带着茉莉沐浴露味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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