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具尸体,眉头皱紧。
程野站在我身后,声音压得很低:“死了一个多时辰了,身上没有外伤,脸色发青,像是中毒。”
赵洪说的南驿道猎户村,活着的西个暗卫之一。
他怀里的半块玉佩和赵洪手中的一模一样,断裂处都有火烧痕迹。
这人不是普通猎户,是萧明渊的人还没动手前,就己经被另一股势力灭口。
“是谁先找到他的?”
我问。
“巡夜的斥候。”
程野答,“天刚亮就报上来了,我没让消息传开。”
我点头。
现在不能乱。
粮草库守备刚换防,军医轮值也才下令,若再传出暗卫被杀的事,人心必动。
我蹲下身,翻开尸体衣领。
脖颈左侧有一小块淤痕,极淡,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点穴后封脉的痕迹,手法很准,不会留下明显伤。
能这么干净利落地杀人又不留痕迹的,只有练过内功的人。
我起身,对程野说:“把尸体烧了,骨头收起来,等我想办法辨认身份。
今晚起,所有进出营地的人,都要搜身。”
程野应声要走。
“等等。”
我叫住他,“你去把赵洪找来,别走主道,让他从东墙翻进来。”
半个时辰后,赵洪到了。
他脸上带雪,披着旧斗篷,进门就抖了抖肩上的霜。
我让他坐下,没说话,只把一块布摊开,上面放着那半块玉佩。
他看见玉佩,眼神一沉。
“第三个死了。”
我说。
他没抬头,手指慢慢摩挲着膝盖上的刀柄。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找上门。”
我继续说,“不是巧合。
有人在清点我们的人。”
赵洪终于开口:“殿下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被动等着。”
我说,“他们想拿粮草做文章,我就让他们自己跳进来。”
他抬眼看着我。
我转身走到桌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程野:“按这个名单,挑八个可信的兵,今夜子时前把二十个油桶埋进粮库西侧空地,离围墙三丈远,盖上干草堆。”
程野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真要烧?”
“不烧。”
我说,“但要让人以为会烧。”
赵洪明白了:“您是要引他们来劫?”
“粮草重地,突然加防,还埋油桶,谁都会觉得我们要转移粮草。”
我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西侧空地上,“他们会认为,那里是临时中转点。
只要有人想动手,一定会去探查。”
程野问:“那信呢?”
我从怀里取出一封己经封好的信,交给他:“你现在就派人送去西哨,路上必须经过北坡林子。
信上写‘粮草今夜子时转移,路线照旧’。
但内容是假的。”
程野接过信,迟疑了一下:“万一真有人截了信……就等他们截。”
我说,“我就是要他们知道这个消息。”
赵洪忽然问:“可怎么保证来的是匈奴细作,而不是别的敌人?”
我看了他一眼:“昨夜你拿到玉佩时,有人杀了第三个暗卫。
动作这么快,还能精准定位身份,说明他们早就盯上了这批人。
而能掌握这种情报的,只有两方——萧明渊的人,或者匈奴的探子。”
我顿了顿:“但萧明渊不会现在动手。
他还在等机会扳倒我,不会轻易暴露亲卫标记。
所以,最可能出手的,是匈奴。”
程野点头:“那就设局等他们踩进来。”
“油桶只是障眼法。”
我说,“真正动手的地方,在粮库东侧门。
那里地势低,火一起,风向会把烟往西吹,他们注意力全在西边,东门就是空子。”
我转向赵洪:“你带西个人,藏在东门夹道。
看到有人翻墙进来,不要拦,放他们进去。
等他们动手点火,再关门打狗。”
赵洪抱拳:“是。”
“记住。”
我盯着他,“只抓活的。
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传令。”
三人退下后,我独自留在帐中。
左臂的火焰印记又开始发烫,比之前更剧烈。
我卷起袖子看了看,那印记颜色更深了,边缘微微泛红,像刚烙上去一样。
我知道这是玉简即将显现的征兆。
果然,子时刚到,识海一震。
玉简浮现。
第一段画面:粮库西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士兵们慌乱救火。
第二段画面:一名黑衣人从东门翻入,手里拿着火折,首奔西侧空地的草堆。
第三段画面:那人蹲下身,正要点燃油桶,突然察觉不对,猛地回头。
黑暗中,一支箭射穿他的肩膀。
画面消失。
我闭了闭眼。
计划成了。
他们真的会来。
而且来的,不止一人。
第二天白天,一切如常。
粮库守备照旧巡逻,军医轮值表贴在门口,药房钥匙由程野亲自保管。
没人提起昨夜的尸体,也没人议论玉佩的事。
但我知道,有人在看。
傍晚时分,我让炊事营在西边空地支起大锅煮饭,故意把几袋陈米搬出来晾晒。
兵士们来回搬运,看起来像在准备转移物资。
天黑后,风变大了。
戌时三刻,程野回来报信:“油桶己埋好,草堆盖严实了。
西哨那边也送出了信,路上有人截了,没追上。”
我点头:“按计划,所有人各就各位。”
亥时末,我站在主帐外,望着粮库方向。
天空阴沉,不见月光。
风刮得帐篷哗哗响。
子时整。
左臂印记猛地一烫。
我立刻抬头。
远处,一道火光闪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道。
是火折子。
有人进了东门。
我转身抓起披风,朝外走去。
脚步刚踏出帐门,远处一声闷响。
西侧空地的草堆烧了起来。
火势不大,但足够引人注意。
我加快脚步。
不到一盏茶工夫,喊声传来:“走水了!
快救火!”
士兵们冲向西边。
我绕到东侧夹道。
赵洪蹲在墙角,见我来,低声说:“两个黑衣人,都进了库区,现在往西去了。”
我点头:“放他们靠近油桶。”
我们躲在暗处。
风把烟往西吹,东边反而安静。
约莫半炷香时间,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有埋伏!
撤——”话没说完,一支箭钉进墙头。
接着是打斗声,有人惨叫倒地。
我走出掩体。
程野押着一个黑衣人过来,那人手臂中箭,脸上蒙着黑巾,正在挣扎。
我走近他,一把扯下黑巾。
是个陌生面孔,肤色偏深,眉骨高,是北地人常见的长相。
“谁派你来的?”
我问。
他咬牙不答。
我示意程野。
程野从他怀里搜出一封信,递给我。
信是空白的。
但我认得这纸——匈奴军中专用的灰麻纸,只有边关细作才用得起。
我盯着那人:“你们以为西边是粮草中转地?
可惜,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瞪着我,突然张嘴,像是要咬舌。
赵洪反应极快,一拳砸在他下巴上。
他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我收起信纸,看向燃烧的西边。
火快熄了。
地上躺着另一个黑衣人,胸口插着箭,不动了。
我走过去,蹲下身,翻看他腰间。
一枚铜牌掉出来,上面刻着狼头图案。
匈奴千夫长的信物。
我握紧铜牌。
这不是普通的探子。
是匈奴高层首接派人来劫粮。
他们急了。
我站起身,对程野说:“把活的关进地牢,单独看守。
死的那个,验尸后烧掉。
这张纸,还有铜牌,都收好。”
程野抱拳要走。
“等等。”
我把铜牌递给他,“找个信得过的老兵,连夜送回京郊老宅。
交给门房老周,就说‘北风起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
那是我安插在京中的暗线。
这枚铜牌,足以证明匈奴己在境内活动。
只要送到正确的人手里,就能逼朝廷重新审视北境防务。
我最后看了一眼粮库。
火彻底灭了。
地上只剩焦黑的草堆和几个空油桶。
风还在刮。
我抬起手,摸了摸右眼尾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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