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幻影的内部,安静得像一个真空的囚笼。
姜知星紧紧攥着身下的真皮座椅,属于姐姐姜知夏的那身极简V领婚纱,此刻像是某种刑具,每一寸布料都让她感到束缚和僵硬。
她不敢看身旁的男人。
陆司宴。
仅仅是存在,就足以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而锐利。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那不是一种带有温度的注视,更像是一台精密仪器的扫描,冷静,客观,带着审视的意味。
姜知星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拼命在脑海里回想姐姐平日的模样。
冷漠,疏离,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她努力挺首脊背,模仿着姐姐那标志性的、仿佛对全世界都不屑一顾的姿态。
但她忘了,这具身体属于姐姐,常年伏案手术和高强度工作,脊背本就挺拔如松。
她这刻意的“挺首”,反而显得有些滑稽的僵硬。
“不舒服?”
男人低沉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那声音像是裹着冰渣的大提琴,每个音节都敲在姜知星紧绷的神经上。
“没有。”
她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干涩。
糟了,姐姐从不秒回别人的话。
她总是会停顿一下,仿佛在权衡对方的问话是否值得她浪费口舌。
陆司宴没有再说话,车内的气压却似乎更低了。
车队平稳地驶入一座庄园,但和姜家的繁花似锦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冷硬的、秩序井然的几何美感。
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修剪得如同士兵列队般整齐的树木,以及大片沉默的草坪。
这不像一个家。
更像一个……军事基地。
车门被恭敬地打开。
姜知星几乎是逃一般地跨了出去,脚下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是姐姐的标配,此刻却让她走得摇摇晃晃。
“站稳。”
一只手有力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那手掌宽大而滚烫,隔着婚纱的薄纱,那股热度几乎要将她的皮肤灼伤。
姜知星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想甩开。
“别碰我!”
话音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这句带着惊慌和抗拒的话,虽然音色是姐姐的清冷声线,但那其中的慌乱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陆司宴的动作顿住了。
他黑沉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探究。
他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的新娘,脾气比资料里写的还要大。”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姜知星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了西伯利亚的寒风里。
她咬着唇,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埋着头快步走进了那栋如同巨大沉默怪兽般的别墅。
主卧的门被推开。
黑、白、灰。
这是房间里全部的色彩。
极致的简约,极致的冷淡,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婚房”的喜悦和温度。
空气里甚至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一种淡淡的、类似金属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姜知星的心沉到了谷底。
姐姐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
不,现在是她要在这里生活下去!
陆司宴走了进来,随手解开了西装的领口,露出一小片蜜色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肤。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
“有几条规矩,说给你听。”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却自有一股生杀予夺的压迫感。
“第一,我不喜欢家里有任何甜腻的香气。”
“第二,我的书房和健身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
“第三,我们是商业联姻,我需要一个合格的、能带得出去的陆太太,扮演好你的角色,不要给我惹麻烦。”
他言简意赅,像是在下达指令,而非与新婚妻子沟通。
姜知星紧紧地捏着手指。
她想,如果是姐姐,此刻一定会冷冷地回一句“彼此彼此”,或者干脆用沉默表达她的不屑。
于是,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像一只试图伪装成猛虎的兔子,发出了可怜兮兮的低吼。
陆司宴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近。
属于他身上的那种强大的、带有侵略性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姜知星的呼吸停滞了。
她看着那张英俊却冷酷的脸在眼前放大,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想干什么?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没有碰她,只是微微俯身,凑到她的颈侧,轻轻嗅了一下。
那动作,像一头审视自己猎物的野兽。
姜知星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冻结了。
“你今天用的香水……”他低语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
“……是香草和牛奶的味道。”
他首起身,黑眸里翻涌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暗光。
“姜知夏,你的资料里写着,你对乳糖不耐受,并且厌恶一切甜食。”
“你今天,很不对劲。”
姜知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完了。
被发现了。
婚礼第一天,就露出了天大的马脚!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姐姐那句“演下去”在耳边疯狂回响。
演?
怎么演?
一个对乳糖不耐受、厌恶甜食的人,为什么会用香草牛奶味的香水?
她根本编不出理由!
恐慌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看到陆司宴的黑眸里,那抹探究愈发深邃,像一口即将把她吞噬的井。
不,不能慌。
姐姐说过,她从不慌乱。
姜知星死死掐住手心,剧烈的刺痛强迫她混乱的思绪回归了一丝清明。
如果是姐姐……如果是姐姐,她会怎么做?
她绝不会解释。
解释就是心虚。
她会……反击。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脑海,姜知星猛地抬起头,那张属于姜知夏的、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上,竟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堪称诡异的弧度。
她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几分嘲弄和审视的目光,回望着陆司宴。
“陆先生,”她开口,声音依旧是姐姐的清冷声线,却因为强装镇定而显得比平时更冷硬,“你是在审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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