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跟几个队员,正在一处管道尽头细心穿戴笨重老旧抗压服,准备清理堵塞在这里的淤积。
这截排污管道源头的大型输压泵不清楚怎么回事,近来出问题的次数多起来,出力不足,导致淤积满覆管道传感器。
技术部需要及时了解管道运行情况,加急委托清洁部清理。
清洁部是不会干这种小单子的,他们将其甩给何夕的专业管道清理队。
类似何夕他们这种编外清理队很多,成员都是从各个岗位上淘汰下来,集合在一起抱团取暖。
这年头,有口饭吃他们不奢求更多,个个都是积极做事的好手。
“老大,隔着衣服都感觉到好臭。”
龚胖子举着一盏探照灯,打开头盔无线电。
跟着何夕十多年,整个清理队也就他工作的时候废话连篇。
何夕仔仔细细检查着全身,通告全队:“就你话多。
都给我再检查一遍穿着,确认安全索捆绑情况,锁紧。”
三个没穿抗压服的队员从后面抬着一台机器走过来,放在何夕不远处。
他们爬上铁梯,打开管道顶部刚够人出入的盖子,进去后轻轻贴合关好。
海水从管道底下涌进来,很快没过脚。
何夕喊:“都抓好了,原地别动。
内管道门己经完全封闭,第1道外管道门己经完全开启,第2道外管道门正在匀速打开。”
很快,整个管道被海水填充,管道顶部一排唯一完好的橘黄灯熄灭。
“所有人切换为声波通信模式。
探照手,按计划,从内到外沿工作进度实施照明。”
何夕话音刚落,原本还照着管道外漆黑的光明开始转向,龚胖子和另一个队员把半人大的探照灯分别指向管道两侧。
“清理手,就位报告。”
“己经就位。”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回复,这两人身后还分别站有几人,弯腰抵住他们。
何夕迈着沉重步子,缓缓靠近先前放置的机器:“开机。”
机器发出强烈震动,硬管就地把海水吸入,转换为超高压水流从另一边软管喷射而出。
清理手把钢制软管头抱在腰间,艰难控制水流方向,缓慢的一点点把淤积冲刷干净,其身后的几人配合默契,抵消反作用力。
何夕注意观察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
他经验老道,多次提前预警,救过包括龚胖子在内的多名老队员,这也是他在清理队说话有分量,事故率低能一首接到清洁部单子的原因。
何夕瞥一眼管道外头,外头是静谧的漆黑,深不见底的无尽海渊。
海渊横断整片海床,听说,连陆地上的山脉都被其一分为二。
山脉是什么样子,何夕没见过,想来了不得。
漆黑海渊中唯一的光亮是探照灯,在它面前,犹如穷尽想象广袤般房间角落的一只发光若虫,不管看多少次,他内心掩不住的渺小恐惧感总会止不住增长。
“老大,还是先清理再灌水进来舒坦。”
龚胖子没忍住,不说两句浑身难受。
“这处自由阀门坏掉很久了,机器吸不到水。”
他回道。
像这种高危清理方式他年轻那会很少碰到,如今越来越多,原因不尽相同,让他一时间有些烦躁。
“老大,我做事你放心。”
龚胖子沉默一阵,又说,“老大,那事,你听说了吗?”
公共声波频道原本时不时还有几句工作交流,此刻很安静。
“什么事?”
何夕敏锐感觉频道异常,问道。
龚胖子来劲了:“嘿,老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要说啊,运输部有个伙计,这伙计可是个学问人,会开浮运钻岩车。
前几天,挖氧气石回来途中,”胖子缓口气接着说,“把车给升上去了!”
何夕震惊。
他活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类事件。
最高法令总则上面第一条写着: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以任何方式上浮。
所有公民从小就被教育上浮危害,会把大恐怖吸引过来。
这种行为属于是严重侵害城市安全,人人得而诛之。
他怎么敢?
何夕脑海中一万个不理解,他仿佛看到认识的人跟不认识的人在大恐怖面前相继痛苦死去,赖以为生的管道被摧毁殆尽,所有人都暴露在高压中……他不再往下想。
“然后呢?”
何夕问。
“估计运输部也没想到有这种事,上一次发生那都多久前了。
他们跟军要部联合派人去追,没追到。”
胖子声音小了些,“后面嘛,政务部封锁了消息。”
“你们都知道?”
“老大,你很久没跟我们喝过酒了,”一个队员说,“46号管道酒房这两天都在说这事。”
何夕笑笑:“好像是,待会做完这单,一起去酒房坐坐。”
顿一下,“我请。”
公共频道一片欢呼。
末端这一截管道别看只有区区几十米,何夕他们足足干满十多个小时才清理干净。
2号门关闭,海水慢慢退去,何夕大松一口气,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疲惫袭来。
取下头盔,他深呼吸一口潮湿空气。
内管道门在海水退去后彻底打开,橘黄灯亮起,门口停着一辆滑轨车。
“把东西收拾好搬上车,我们先去交差再去喝酒。”
“好勒,老大,就等你这句话。”
龚胖子扯下防水接电头,单手拎着探照灯小跑向滑轨车。
抗压服重量加上半人高探照灯这货还能跑起来,何夕很多次推荐他去赚钱更多更需要气力的地方,他就是赖着不走。
没穿抗压服的三个队员从管道顶上下来,他们是清理队的新进队员,协助老队员脱下抗压服,搬运设备。
转正前会承担大部分杂务,完成后再待在一线,叫现场教学。
整个行业都默认这一套,实则是抗压服不够用,谁也不会嫌做事的人多。
滑轨车很大,装得下所有人跟设备。
滑轨枕在管道左侧两道竖起的铁栏上,铁栏间距比较大,用料扎实,非常坚固。
就何夕所知,铁栏以前不是用来装滑轨车的,中间平坦的地方,是技术部远溯至城市建立时候的检查人员代步工具通路。
所有管道两侧都有铁栏,有些大管道更是有4道8栏,如今都默认左进右出,他们得把滑轨车抬到右边去。
忙活完毕,何夕扶着被滑轨磨得发亮的铁栏表面,说道:“检查设备是否全部带走。”
得到无遗漏的回复,他再默数一遍人头,没人漏下,“出发。”
龚胖子吹一声口哨,松开扣在铁栏间隙上的刹车,蹬着车踏,链条驱动滑轮,滑轨车速度越来越快。
龚胖子心情很好,迎面而来的风,吹起他简单扎起的黑发,露出额头某次事故造成的大疤,再搭配左脸上刀痕,让他长相倍显凶恶。
何夕在旁略感兴趣的看着队伍唯一一名女队员,她时不时会偷看胖子一眼,这么久了,这死胖子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今晚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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