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雨丝打在青石板上,混着巷尾飘来的鱼腥味,黏在林砚的手腕上。
他缩着右手往家跑,宽大的衣袖下,那截覆盖着淡青色细鳞的手腕正隐隐发烫——刚才被隔壁的阿虎按在泥水里时,鳞片又被蹭掉了两片,渗着淡金色的血珠。
“怪物!”
“鳞人仔!”
的喊声还在身后追,林砚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在这座靠海的渔镇里,他是异类。
从记事起,右手腕就长着鳞,随着年龄增长,鳞片越来越密,连镇上最老的郎中都摇头,说这是“不祥之兆”。
父母把他藏在屋里,从不让他去海边,也不许他和其他孩子玩。
可纸包不住火,十岁那年,他偷偷去码头看渔船归航,袖口被风掀起,细鳞在阳光下闪了一下,从此“怪物”的标签就钉死在了他身上。
家里的木门虚掩着,林砚推开门,看见母亲坐在灶台边抹眼泪,父亲蹲在墙角抽烟,烟锅子在黑暗里一亮一暗。
“又出去了?”
父亲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让别人看见你的手!”
林砚低下头,右手往身后藏了藏:“我只是想……想什么?
想让全镇人都来戳我们家脊梁骨吗?”
父亲猛地把烟锅子砸在地上,火星溅起来,“当初就该把你扔去海里,省得现在丢人现眼!”
母亲哭着拉住父亲:“孩子还小……小什么小?
再过三个月就十六了!”
父亲的声音里满是绝望,“镇上的规矩,十六岁成年礼要去海神祠祈福,他这样怎么去?
到时候海神都要降罪的!”
林砚的心脏像被冰锥扎了一下。
他知道成年礼对渔镇的孩子有多重要,可他这样的“异类”,连踏入海神祠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身冲进自己的小阁楼,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阁楼里堆着杂物,唯一的小窗对着大海。
林砚抬起右手,借着月光看着那截鳞片。
鳞片下的皮肤比左手更细腻,却带着冰冷的触感,像不属于自己的器官。
他试过用刀子刮,用石头磨,可鳞片掉了又长,还会让他疼得昏过去。
“为什么是我?”
他对着窗户喃喃自语,海风吹进来,带着咸涩的味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成年礼越来越近,镇上的孩子都在准备祈福用的祭品,只有林砚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
父亲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母亲的眼泪也流得越来越勤。
首到成年礼前一天,阿虎带着几个孩子闯进了他家。
“怪物,明天就是成年礼了,你敢去海神祠吗?”
阿虎踹开阁楼的门,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听说海神最讨厌异类,你一进去,就会被雷劈死!”
林砚攥紧拳头,站起身:“别过来。”
“怎么?
还想反抗?”
阿虎笑着挥起木棍,砸向林砚的右手。
就在木棍快要碰到手腕的瞬间,林砚突然感觉一股灼热的力量从鳞片下涌出来,顺着手臂往全身蔓延。
他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木棍在他面前断成了两截。
阿虎愣住了,林砚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向右手,淡青色的鳞片突然亮了起来,像覆盖着一层流动的光。
鳞片下的血管突突跳动,他能感觉到大海的气息从西面八方涌来,海浪拍打的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
“你……你是什么东西?”
阿虎吓得后退一步,声音都在抖。
林砚没有回答。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手腕上的鳞片开始脱落,却不是之前的疼痛,而是一种解脱般的轻盈。
新的鳞片在皮肤下生长,比之前更大、更亮,泛着深海珍珠般的光泽。
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能看见远处海面上的渔船,甚至能看见水下游动的鱼群。
耳朵里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无数鲸鱼在深海里歌唱。
“砚儿!”
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惊慌,“外面怎么了?”
林砚推开门,走下楼。
父亲和母亲都站在客厅里,看着他的右手,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的手……”林砚抬起右手,新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着光,却不再让人觉得怪异,反而带着一种威严的力量,“它好像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镇上的老族长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凝重:“林家小子,快跟我去海神祠!
海里起了异象,只有你能镇住!”
林砚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看向窗外翻滚的海水,突然明白了——这不是诅咒,是血脉的馈赠。
十六岁的成年礼,不是他的末日,而是他作为龙族后裔的新生。
他攥紧拳头,鳞片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躲在阁楼里的“怪物”,而是要带着这龙族的印记,去面对属于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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