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的夜空,被璀璨的灯火与粼粼波光交织点缀。
在著名的维多利亚港,停泊着今夜最引人注目的焦点——“明珠号”游轮。
这艘庞然大物通体雪白,灯火辉煌,如同一座移动的水上宫殿,正等待着见证一场备受瞩目的订婚盛宴。
今夜,这里是邓诚与沐笙的舞台。
船舱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东海市商政名流、金融巨子、艺术圈泰斗几乎悉数到场。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芬芳、高级香水的味道,以及一种属于顶流社会的、心照不宣的喧嚣。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光芒,洒在光可鉴人的甲板上,洒在每一位宾客精心修饰的笑脸上。
邓诚无疑是全场的中心。
他身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从容地周旋于宾客之间,接受着潮水般的祝贺。
那些平日里或倨傲、或深沉的商业伙伴、集团元老,此刻都对他报以最热情的笑容和最真诚(或看似真诚)的赞美。
“邓总,恭喜恭喜!
事业爱情双丰收,真是羡煞旁人啊!”
“阿诚,沐笙是个好姑娘,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邓副总,以后航运板块可就靠你掌舵了,李总慧眼识珠啊!”
“副总”这个称呼,己在不经意间流传开来,预示着明日董事局会议那板上钉钉的结果。
沐笙挽着他的手臂,一袭月白色的露肩长裙,裙摆缀着细碎的晶片,行走间流光溢彩,宛如月下仙子,清丽脱俗。
她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幸福红晕,眼眸亮如星辰,偶尔与邓诚对视一眼,那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她是今夜当之无愧的女王,是所有女性宾客羡慕的焦点。
人物剪影,在流光中浮动:财务总监丹明端着酒杯,笑容可掬地走过来。
“阿诚,沐笙,恭喜!”
他与邓诚用力握了握手,语气充满赞赏,“看到你们,就让人觉得这世界还是美好的。
阿诚,你是我们晟海的未来,前途不可***!”
他话语真诚,目光温和。
然而,在他转身与另一位董事低声交谈时,那温和的眼神瞬间褪去,变得冷静而锐利,如同精密的算盘,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拨弄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筹码。
费南作为伴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指挥着服务生,协调着流程,脸上始终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仿佛这是他自己的喜事。
他用力拍着邓诚的肩膀,大声说着祝福的话,将“好兄弟”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只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被众人簇拥、宛如明珠般熠熠生辉的沐笙时,那眼神深处,会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迷恋、不甘与某种自惭形秽的黯然。
这份深藏心底、从未敢表露的情感,此刻在酒精与喧嚣的催化下,如同细微的毒藤,悄然缠绕着他的心。
舞池中央,乐队奏起悠扬的华尔兹。
邓诚向沐笙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在所有人的注视和掌声中,他们滑入舞池。
沐笙的裙摆翩跹绽放,邓诚的步伐稳健有力。
他们相拥而舞,目光交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这一刻的他们,是爱情最完美的注脚,是命运似乎格外眷顾的宠儿。
然而,阴影总在光明最盛处滋生。
在与一位集团内德高望重的陈董事寒暄时,邓诚出于对长者的尊重和对工作的负责,再次提到了之前让他略有疑虑的事情。
“陈叔,这次谈判能成功,确实要感谢公司各部门的支持。
特别是丹明总监,他提供的历史数据很关键,让我提前发现了一些过去合作中可能存在的风险点和流程瑕疵。”
邓诚语气诚恳,“等忙过这几天,我打算跟丹总再深入聊聊,下次集团内审的时候,可以针对这些风险点做个专项梳理,防患于未然。”
陈董事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那惯常的、略带威严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立刻用一声爽朗的笑声掩饰过去,拍了拍邓诚的肩膀:“好啊,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是好事!
细节上的事情,你们看着办,看着办就好。”
他迅速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但那瞬间的异常,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虽然微小,却己然泛起了危险的涟漪。
只是这涟漪,被淹没在周围的欢声笑语和悠扬乐曲中,除了当事人,无人察觉。
风暴,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降临。
宴会的气氛正值***,香槟塔堆砌得璀璨夺目,人们脸上都带着微醺的愉悦。
游轮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开始缓缓向码头靠拢。
起初,大多数人并未在意,只当是预定的航行路线。
然而,很快,一种不寻常的肃杀气息打破了这份欢乐。
音乐声戛然而止。
通往主宴会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身着深色制服、表情冷峻、行动迅捷的人鱼贯而入。
他们无视周围华丽的布景和惊愕的宾客,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最终,牢牢锁定了舞池边正与沐笙低声笑语的邓诚。
为首一人,西十岁上下,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如刀,穿着一身笔挺的检察官制服,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正是东海市检察院近年来风头最劲、以铁面无私(或者说,不近人情)著称的检察官——韦检。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邓诚面前,步伐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兀闯入的一行人身上,空气中弥漫开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
韦检亮出证件和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逮捕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大厅,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邓诚先生,我是东海市检察院检察官韦检。
你因涉嫌‘商业间谍罪’、‘职务侵占罪’及‘严重渎职罪’,现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这是逮捕令,请你配合调查。”
他当众宣读的罪状,条条致命,而且听起来证据确凿——泄露集团核心航运数据与路线图给境外竞争对手,导致晟海蒙受巨大潜在损失;利用职务之便,通过复杂手段挪用、侵占集团巨额资金,并通过海外账户进行洗白;在近期的重要项目中严重渎职,罔顾公司利益……刹那间,全场哗然!
刚才还环绕在邓诚身边的赞美与笑容,瞬间变成了震惊、怀疑、恐惧和鄙夷。
目光如同利箭,从西面八方射向他。
“不!
不可能!”
沐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下意识地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邓诚身前,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们搞错了!
阿诚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绝对不会!”
邓诚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甚至让他一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韦检那冰冷的、毫无表情的脸,看着周围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写满的惊疑与疏离。
他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握住沐笙冰凉颤抖的手,用眼神制止她进一步的举动。
那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茫然,更有让她心碎的安抚——别怕,没事。
就在这时,费南一脸“震惊”和“痛心”地挤了过来。
他抓住邓诚的胳膊,语气焦急而“关切”:“阿诚!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有苦衷你跟韦检察官他们说清楚啊!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兄弟开脱,但在这种情境下,无异于在众人面前坐实了邓诚“可能真的做了,只是有原因”的猜测。
紧接着,丹明也站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沉痛无比的表情,走到韦检身边,语气沉重而公事公办:“韦检察官,我是晟海集团财务总监丹明。
我们公司一定全力配合检察机关的调查。
真是……真是没想到邓诚会做出这种事情,太令人失望,太令人痛心了!”
他摇着头,俨然一副被信任的下属背叛、却依然坚守原则的正义管理者模样。
他的证词,无疑为这场指控增添了极具分量的“权威”背书。
韦检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带走!”
两名执法人员上前,动作利落地给邓诚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那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阿诚——!”
沐笙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泪水决堤而出,她想冲过去,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邓诚最后回过头。
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深深地看了一眼泪流满面、几乎崩溃的沐笙,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不舍、担忧与无法言说的冤屈。
他的视线扫过一脸“痛心”的费南,扫过“正气凛然”的丹明,扫过面无表情的韦检,也扫过了那些或惊骇、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宾客。
这一刻,所有的荣耀、幸福、对未来的憧憬,都在他眼前轰然崩塌,碎裂成齑粉。
他没有挣扎,没有辩解,只是在被押着转身离开时,用尽全身力气,对沐笙的方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那口型是:“等我。”
然后,他被强行带离了这艘曾经承载着他无限风光的“明珠号”。
游轮上璀璨的灯火在他身后迅速远去,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斑,如同他刚刚逝去的人生。
他被粗暴地推上停在码头、闪烁着刺眼红蓝警灯的警车。
车门“嘭”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警笛尖锐地响起,撕裂了夜的宁静。
警车呼啸着驶离港口,驶入东海市迷离而冰冷的夜色深处。
车窗外,繁华的街景飞速倒退,模糊扭曲,如同一个光怪陆离、毫不真实的噩梦。
邓诚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手铐硌得手腕生疼。
他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在他脚下,彻底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