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很愿意和我聊天但是叫我兄弟

1在吗，兄弟我叫周行，今年二十七岁。每天晚上十一点之后，我的手机只为一个人亮屏。

那个人叫林知夏。但在她嘴里，我只有一个称呼：“兄弟。”那天是周五，我在公司加完班，

从办公室最后一个离开。电梯镜子里，我拎着电脑包，眼眶发红，头发乱得像刚被人揍过。

我刚走到楼下便利店门口，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一行消息。“在吗，兄弟？

”备注名是知夏，后面跟着一个很小的、快要被聊天记录淹没的太阳表情。

我指尖顿了一下。这种“在吗”，从来不会发在白天。我回她：“在。

”输入框那边马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我站在便利店门口，

被暖黄色的灯光烘得有一点恍惚。冷风从大厦和大厦之间挤过来，把我的衬衫吹出一条皱褶。

她的语音跟着就发过来了。“你方便接个电话吗，兄弟？”我习惯性看了眼时间。

23:18。跟平常差不多。我回她：“方便。”又补了一句：“你等我两分钟，

我先买瓶水。”我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门顶上的铃铛晃了一下，叮的一声，

像给这通电话配了个预告。我拿了一瓶常温矿泉水，又抓了两根关东煮的签子，走到收银台。

手机贴在耳边，等着她的电话打进来。第三声铃响，她接通了。“兄弟。”她一开口，

我就听出来她今天情绪不太对。嗓子有点哑，说话时候尾音发颤。

我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脸之间，一边掏钱一边问：“怎么了，知夏？”“我分手了。

”她笑了一声，那种笑比直接哭还难听，“这回是真的分了。”收银员抬眼看了我一眼。

我冲人家点点头，把零钱塞进口袋，拎着水和关东煮往外走。“顾野？”我问。“嗯。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听不腻吗，每次找你都是因为他。

”我走回写字楼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夜里空气凉得干净，街道被保安的哨声吹得很空旷。

“说吧。”我拧开矿泉水瓶盖，把水递给自己，“今天怎么了。”她吸了吸鼻子。

“今天本来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恭……哦，算了。”我把话咽回去。“我准备了礼物。

”她说，“给他订了蛋糕，还订了餐厅位子。”她那边有轻微的摩擦声，像在床沿上来回蹭。

“结果他跟我说，公司突然有局，要去应酬。”“老套理由。”我说。

“我当时也觉得是借口。”林知夏笑了一下，“后来他朋友圈发了照片。”“他是真去应酬？

”“是啊。”她小声说，“酒桌上，旁边坐着一个女的。”我听见自己心里有点烦躁。

不是对顾野。是对这种情节。“你怎么知道是女的？照片那么糊。”“我放大看了手。

”她很认真，“那是女孩子的手。”我沉默了几秒。“那你后来跟他吵了？”“我没吵。

”她声音压得更低，“我只是把蛋糕退掉了。”风吹过来，把我手里的塑料袋吹得沙沙响。

马路对面，便利店霓虹灯闪个不停。“你为什么总是先退蛋糕。”我问，“不先退他。

”她被我逗得轻轻笑了一声。“所以我才需要你这个兄弟啊。”“你需要的不是兄弟。

”我想说这句话。但我也只是在心里讲。嘴上还是那套熟练的安慰话术。

“你今天先别想分不分手。”我说，“你先把你自己哄舒服一点。”“怎么哄？

”“先把手机静音。”“已经静音了。”她顿了一下，“我拉黑他了。”我愣住。

“这回玩真的？”“你怀疑我？”她反问。“不是怀疑。”我捏紧了矿泉水瓶身，

“我只是知道你每次拉黑，最多坚持七十二小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静到我甚至能听见她那边挂钟的秒针声。“那是以前。”她说，“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以前是生气。”她轻声说，“这次是失望。”我喉咙有点发紧。

“失望就别再给机会了。”我说，“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别。”她打断我，“别夸我。

”“夸你怎么了？”“我现在只要听到有人夸我，就会开始怀疑。”林知夏慢慢说，

“我会想，他夸我是因为真的觉得我好，还是因为他需要一点不那么难受的良心。

”我靠在冰冷的石阶上，腰有点酸。路灯光从上方打下来，把我影子拉得很长。

“那我可以不当人。”我说，“我当个机器人，程序里只有实话。”她笑出声来。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我想哭的时候说这种话。”“那你是想哭，还是想笑？”“都想。

”她吸了口气。“周行。”她轻轻喊了我的名字。我背脊一紧。她很少这样叫我。更多时候，

她喊我“兄弟”“老周”“救火队长”。我下意识坐直了一点。“你说。”“如果有一天，

我真的不找你了。”她慢慢问，“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

”便利店那边有人推着共享单车经过，链条和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我突然不知道该往哪看。“不会。”我说，“我会失眠。”“那你现在不也经常失眠。

”“那不一样。”我把关东煮的签子拆开，咬了一口，烫得龇了下牙，

“现在是有事干的失眠。”“你是在陪一个失恋的人熬夜。”她说。

“我是在陪一个我喜欢的人熬夜。”这句话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出口的时候，

只剩下前半句。“我是在陪一个朋友熬夜。”林知夏那边沉默了一下。“兄弟。

”她又把那个称呼拿出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庆幸我认识你。

”我忽然觉得手里的关东煮一点味道也没有。“你别这么说。”我轻声回她，

“我受不了你这么客气。”“那我要怎么说？”“说，‘你在就好’。”她照着重复了一遍。

“你在就好。”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也可以被叫一次“例外”，而不是“兄弟”。

可下一秒，她补了一句。“真不愧是我最靠谱的兄弟。”夜色压下来，把那两个字放得很大。

兄弟。我仰头看了一眼远处天边。城市的灯光把云照得发灰，

只有最边缘的一小块天空隐隐发白。快日出了。她打了个哈欠。“你明天不上班吗？

”“明天周六。”我说，“就算上班，我也可以带着黑眼圈去。”“那你快睡觉吧。

”她声音开始困倦。“兄弟，晚安。”我盯着手机屏幕，等着她再说点什么。比如，

“谢谢你”。比如，“要不你别喜欢我了”。她什么也没再说。

通话时间定格在“62:17”。屏幕黑下去的时候，我在台阶上坐了很久。

直到天空真的被第一抹灰白撕开一道缝。我才站起来，往出租屋走。手机揣在兜里，

热得发烫。里面有她深夜的哭声。也有她日出前那句轻描淡写的，“晚安，兄弟。

”2退不掉的蛋糕第二天快中午，我才从一团乱七八糟的梦里爬出来。窗帘没拉严，

阳光从缝隙里挤进来，斜着打在我脸上。脑子里还有林知夏昨晚的那句：“兄弟，晚安。

”我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一亮，两条未读消息安静躺在对话框里。“起了吗，

兄弟？”“出来吃蛋糕吗？”时间是十一点零七分。我瞬间清醒了一半。我给她回：“刚起。

”又删掉。重新打字：“刚醒。在哪？”那边回消息的速度一如既往很快。

“路口那家法式蛋糕店。”后面跟了一个蛋糕表情。“你不是退掉了吗？”我问。“退不掉。

”“？”“你来了我跟你解释。”我看着聊天框里那个句号，叹了口气。“二十分钟。

”我发过去，“你先点一杯热饮。”我从床上弹起来。脸随便用冷水拍了几把。

镜子里的黑眼圈跟熬夜玩家身份高度匹配。我翻了件干净卫衣，抓起钥匙和手机往外走。

出租屋楼道里有股潮冷的水泥味。楼下早餐店还在卖最后几笼包子。我路过时，

老板抬头跟我打招呼。“又起这么晚，小周，夜班啊？”“夜班聊天。”我心里说。

嘴上只笑了笑：“加班。”我站在路边等车。天晴得过分，蓝得有点干净。手机震了一下。

“兄弟，你慢点来。”林知夏发，“不急，我可以先跟蛋糕谈谈。”我看着这句话，

在马路边笑了一下。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蛋糕店的地址。

司机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周末还有心情出来吃甜的，心态不错。”司机说。

“是我朋友。”我靠在座椅上，“她需要甜的。”“失恋啊？”司机随口问。

我侧头看他一眼。他耸了一下肩。“哥们，每次有人大中午冲去蛋糕店，不是订婚就是分手。

”我笑了一声。“挺准。”车在红灯口停下。我低头刷手机。没有新消息。

我知道林知夏说“退不掉”，大概率是真的。某些东西订了之后，想取消没那么简单。

感情是。蛋糕也是。十几分钟后，我在蛋糕店门口下车。玻璃门干净得反光。

店里冷气开得有点低，空气里都是奶油和草莓的味道。林知夏坐在靠窗的位置。

穿一件杏色毛衣，头发扎成低马尾，脑袋埋在杯子上方，手里捧着一杯咖啡。

她一抬头就看见我。冲我挥了挥手。“这里。”阳光从她身后落下来，

在她肩膀上镶了一圈很淡的光。我走过去，把包放在椅子上。“你才起？”她打量我，

“黑眼圈都快可以拿去当眼影盘打样了。”“劳模形象不能崩。”我说，“那蛋糕呢？

”“在冷藏柜里。”林知夏朝柜台努了努嘴，“你先坐，我去跟店员说一声。

”她起身走到柜台。我看着她的背影。步子不快不慢，像所有情绪都在皮肤下面走，

不吵不闹。店员从冷柜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中等尺寸的圆形蛋糕。外面是奶油和水果，

边缘挺好看。上面的字被刮掉了一半，还留着一点浅浅的痕。林知夏跟店员说：“今天拿走，

可以吧？”店员点点头。“昨天本来写的是‘一周年快乐’。”林知夏回到座位，

坐在我对面，“我让他们把字刮了。”我视线落在那块被抹得不干净的位置。“所以退不掉？

”“说是已经做出来了。”她把蛋糕盒转了一下，“只能改时间自取。

”“你可以改成别的字。”我说。“改了。”她笑了笑，“蛋糕盒上。

”我这才注意到白色纸盒侧面贴了一行印着的字。祝我自己单身快乐。字体很小，

却扎眼。我看着那句话，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挺俗的？

”林知夏用叉子戳了一下蛋糕边缘，“但我昨晚改文案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酷。”“挺好。

”我说，“至少蛋糕知道它现在是给谁准备的。”“蛋糕是给胃准备的。”她纠正我，

“仪式感是给自己准备的。”林知夏扯开纸盒，把蛋糕推到中间。“兄弟，

今天你帮我完成这个仪式。”她说这句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周末，

需要找个朋友出来消灭多余卡路里。我拿起桌上的一次性刀，认真地把蛋糕切成两半。

“平分？”我问。“你多一点。”她说，“我最近失恋减肥。”我白了她一眼。

“你这是饮食失调。”“那你救救我。”她看着我，把纸盘递过来。

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救谁。是救她的仪式感。还是救自己这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林知夏叉了一小块蛋糕，慢慢放进嘴里。她咀嚼得很慢。“味道不错。”她说，

“可惜昨天本来要跟谈恋爱的人一起吃，结果今天跟你这个人形安慰器吃。”“你尊重点。

”我提醒她，“我好歹是活体。”“活体安慰器。”她眼睛弯起来。我低头吃了一口。

奶油很甜，底部蛋糕有点干。“你昨天为什么骗我？”我问，“电话里说退了蛋糕。

”“那会儿还以为能退。”林知夏把叉子放在纸盘边缘，“后来老板说只能改时间自取，

我想了半天，要不要今天来拿。”“今天为什么又想拿了？”“因为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她抬头看着窗外，街上车来车往。玻璃上倒映着她的侧脸。“什么事？”“我以前总觉得，

东西如果不按原计划被用掉，就算浪费。”林知夏说，“比如这个蛋糕，不是他跟我一起吃，

就好像没有意义。”“现在呢？”“现在觉得，只要我把它吃掉，它就有意义。

”她笑了一下，“跟谁吃不重要。”“那我在你这里就很不重要。”我说。“兄弟。

”她叫了一声，“你别这么敏感。”“我不敏感。”我把最后一口蛋糕吃掉，

“我只是信息接收清楚。”林知夏用纸巾擦手。她的指尖有一点奶油沾着。

我递了张新的纸给她。她接过，随手把沾奶油的那张揉成团丢进桌上的小垃圾桶。

“昨天挂电话之后。”她忽然说，“我坐在床边，看着那条拉黑记录，突然很想哭。

”“后来呢？”“没哭。”她耸了耸肩，“只是觉得，既然我连眼泪都省了，

那蛋糕也不能浪费。”“很环保的失恋方式。”我评价。“那你呢？”她换了个问题，

“你昨晚挂了电话，有没有觉得我很麻烦。”“没有。”我说。“你肯定有。”“我没有。

”我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亮给她看，“你看，我的聊天列表。”屏幕上，

她的对话框安安稳稳待在最上面。下面空了很多行。“其他人连麻烦我的机会都没有。

”我说。林知夏看了两秒，轻轻笑了一声。“那我挺荣幸的。”她收回视线，

把自己的手机解锁。指尖停在那个“拉黑名单”的页面上。那一排名字里，顾野的头像灰着。

“你看。”她把屏幕晃了晃，“我到现在还没有把他放出来。”“坚持了多少小时？

”“快十二个小时。”“破纪录了。”“是吧。”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兄弟，你说，

我要是就这么一直不理他，他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发现，原来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这个问题问错人了。”我说。“为什么？”“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

”她愣了一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住。“那你怎么知道？”“猜的。”我说，

“我专业叫长期在线情绪观察员。”“给你发工资了吗？”“你每天的‘兄弟’。

”我抬了抬下巴，“算不算精神工资？”“那你亏了。”她说，“我这点工资太廉价。

”林知夏忽然把手机扣在桌上。“周行。”她又叫了我的名字。“你以后要是谈恋爱了。

”她盯着我，“你女朋友不会介意你一直陪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吧？”我指尖一紧。

蛋糕盘里的叉子在纸盘上轻轻撞了一下。声音很轻，却像撞在心口。“我没女朋友。”我说，

“暂时没有。”“我是说以后。”“那得先有人愿意跟我谈。”我慢吞吞说，“要是没有呢？

”林知夏笑出来。“怎么会没有。”“那你给我介绍一个？”我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我。

”她脱口而出。空气卡住一瞬。两个人都愣在那里。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秒钟之后，

她反应过来，赶紧补充。“我是说，我给你把关。”她迅速改口，“谁来追你，我帮你审核。

”我喉结滚了一下。那句“好啊，那就你吧”在舌尖绕了一圈。最后还是被我咽了回去。

“行。”我笑了一下，“那以后谁要当我女朋友，先得经过你这个前置审核系统。

”“那你可得记住。”林知夏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掉嘴角的奶油。“我可是你最靠谱的兄弟。

”她又用上了那个词。像一块轻巧的橡皮，把刚刚那一瞬不小心画歪的线轻轻擦掉。

她站起来，拿起蛋糕盒。“走吧，兄弟。”她对我说，“陪我去河边走走，

消化一下这段感情和这块蛋糕。”我起身跟在她身后。阳光从玻璃门外照进来，

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上没什么风。我看着前面那个拎着蛋糕盒的背影。

心里有一个声音特别小，却还在。那个声音说。我要是能一直这样被叫“兄弟”，

大概也会不甘心很久。3她第一次把我拉进现实，只是去前男友家搬行李真正的分手，

往往不是拉黑那一刻。而是开始收回放在对方生活里的那些东西。第三天深夜，

林知夏第一次在现实里，把我拉进她和顾野的故事。那天我加完班，从公司出来已经快十点。

楼下保安在门口抽烟，地面被水车冲洗过一遍，有一股潮潮的味道。我刚走到地铁口，

手机震了一下。“在吗，兄弟？”备注还是知夏，还是那个小太阳。我回她：“在。

”这两个字我回得太熟练了，几乎不需要思考。“你今天忙吗？”她问。“刚下班。

”“有件事想拜托你。”林知夏很少用“拜托”这两个字。

她平时习惯说“帮我个忙呗”“救火队长上线”。“说。”我把背包往肩上提了提。

“你可以陪我去一趟吗？”后面跟了一个定位。我点开一看，是一片高档小区。名字我认识。

公司附近有同事喜欢在这片小区门口拍照，说那是“人生目标”。定位上面还有一行小字。

顾野家。我心里一紧。“现在？”我问。“嗯。”她回得很快，“我去拿我的东西。

”地铁风从深处扑过来，把我的裤脚吹得一阵乱。“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我回。

“所以才找你啊，兄弟。”她在后面加了一个笑哭的表情。“你可以不去。”她又发，

“我就是问问。”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秒。“等我四十分钟。”我打字，“我打车过去。

”发出之后，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等我”这两个字，之前只用在工作上，

“等我把这个表做完”“等我开完会”。第一次用在一段我不属于的感情收尾里。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报了小区名字。司机吹了声口哨。

“恋爱谈得不错啊，小伙子。”“朋友家。”我说。“朋友家就住那儿？”司机笑了笑，

“那你好好谈，有机会你也住进去。”我靠在椅背上，没有接话。一路上，

我手机屏幕一亮一灭。“你到了跟我说，我在门口等你。”“门口有点冷，你别着急。

”“慢慢来，兄弟。”她每句话后面都挂着一个“兄弟”。像在提醒我身份。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小区大门高得有点夸张，门口喷泉还在亮灯。

林知夏抱着手臂站在一侧。她穿一件浅灰色大衣，帽子压得很低。看见我过来，

她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对我挥了挥。“这边。”我走过去，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冷不冷？”我问。“还好。”她吐出一口白气，“你今天加班很晚？”“习惯。”我说，

“你不先在家里睡一觉，非要这么晚来？”“白天他在家。”她垂下眼睛，

“晚上他要出去应酬。”“所以你挑了个他不在的时候？”“我怕见到他。

”林知夏抬头看了我一眼。“要是他在，我就不敢进去了。”小区保安过来登记。

林知夏出示了自己的门禁卡。“这卡明天就失效了。”她说，“今天是最后一次能用它进来。

”“那挺符合告别仪式。”我说。电梯里很安静。镜子里的我们站在左右两边，

中间隔着一条金属框的缝。“等会儿你别乱说话。”林知夏突然开口。“嗯？

”“我室友把我东西先帮忙收好了，就放在客厅。”她说，“我们拿了就走。”我点点头。

“要不要我进去帮你确认一下有没有落下？”“你进来吧。”她犹豫了一秒，“你在，

我心里踏实一点。”电梯在二十楼停下。门一开，一股熟悉的室内香氛味道扑出来。

那是我在顾野朋友圈照片里闻过很多次的味道。林知夏走在前面，掏出钥匙。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圈。“这把钥匙也该退休了。”她说。门打开的一瞬间，屋里灯是亮的。

客厅里有电视的光，还放着很小的音乐。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不是她室友。是顾野。

他抬头看过来，目光直接越过林知夏，落在我身上。“这么晚。”顾野夹着烟，笑了一下，

“还带人回来？”空气里瞬间起了一层看不见的薄雾。“你怎么在家？”林知夏愣住，

“你不是说有局？”“局散了。”顾野站起来，把烟按在烟灰缸里，

“回来发现你把我拉黑了。”他走过来，视线在我和她之间来回扫了一下。“这位是？

”林知夏吸了口气。“这是我朋友。”她说，“我来拿我的东西。”顾野挑了挑眉。“朋友？

”他看向我，“兄弟？”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味道完全不一样。“周行。”我开口，

“你好。”“你就是那个深夜热线？”顾野看着我，“她一失眠就找的那个？

”林知夏脸色一变。“顾野。”她提高一点声音，“我叫你下来，

是因为我怕上来的时候你在家。”“结果我在。”顾野摊手，“你怕什么？

怕我看见你跟别人一起？”“我怕吵架。”“那现在呢？”顾野笑得有点冷，

“你觉得吵不吵？”我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我知道自己在这个画面里，

永远是一个不必要的变量。“今天只是来拿东西。”林知夏咬紧下巴，“以后我不会来了。

”顾野看了她几秒。“好啊。”他说，“东西在客厅。”他转身的时候，

肩膀撞了一下我的手臂。力度不大，却很刻意。“兄弟，辛苦你帮忙了。”他丢下一句，

“帮我照顾好她。”我没出声。林知夏绕过他，走进客厅。

沙发旁边放着两个行李箱和一个纸箱。纸箱没封口，里面是她的书和几件折好的衣服。

茶几上还摆着两个马克杯。一个是她之前发过照片的那只，

杯身上写着“Morning sunshine”。现在是深夜十点多。太阳远得够不着。

“你别站在门口。”林知夏回头看我，“进来帮我搬一下。”我点头，跨进门。

客厅灯光太亮，我一时有点不适应。视线扫过墙上的照片。照片上两个人笑得很自然。

那笑容我只在林知夏朋友圈见过。那是我没有参与的那些日子。“你把书箱搬一下。”她说，

“我拿小的那个箱子。”“重的给我。”我说。我蹲下去，双手抓住箱子底部。箱子不算大，

却比我想象中重。里面不止是纸和布。还有很多她从前的生活。走到门口的时候，

顾野突然喊了一声。“林知夏。”她停住。“你真的就这么走了？”他问。

“你以为我开玩笑？”她没回头。“你以前每次都开玩笑。”“这次没有。

”“就因为一张应酬照片？”顾野笑，“你也知道，那桌上不止一个女的。”“不是这一张。

”林知夏慢慢回头，“是这很多张。”顾野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压低声音，“我就这个圈子，这些局躲不过。”“那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她说，

“我就只有这一颗心，躲不过失望。”空气被压得很低。我站在门口，提着那纸箱，

像一个临时搬运工。顾野的视线又落到我身上。“周行。”他叫了我的名字，“你说呢？

你觉得她这样是不是有点矫情？”我握紧了手里的箱子。纸壳在指关节下发出微弱的摩擦声。

“我不太懂你们的事。”我说。“你懂。”他笑了一下，“她跟你说那么多，你怎么会不懂。

”林知夏皱眉。“顾野，你够了。”“我就是好奇。”顾野盯着我，“你每天陪她聊到半夜，

你怎么想的？”客厅灯光在他眼里打出一圈冷光。我想了很多个回答。“我把她当弟弟。

”“我就是心软。”“我比较闲。”这些话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最后，我只说了一句。

“我希望她好一点。”顾野愣了一下。林知夏也愣了一下。客厅安静了几秒。“行。

”顾野别开视线，“那你就继续希望吧。”他转身回到沙发上，拾起自己的手机。

“东西拿完，把门带上。”我们提着箱子和行李，离开那间屋子的时候，

门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只是锁扣合上的“咔哒”一下。像是给这段关系盖了章。

电梯里灯光有点冷。林知夏靠在电梯角落，双手揪着箱子提手。指节有点发白。

“刚刚谢谢你。”她说。“我又没做什么。”“你刚刚那句话。”她抬眼看我，

“‘我希望她好一点’。”我心里一紧。“你听见了？”“电梯又不隔音。”她吸了口气，

“周行，你以后少对别人这么好。”“别人？”我笑了一下，“你也是别人？

”“我是……”她停顿，“我是你的兄弟。”这两个字又来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电梯顶上的数字。从二十变成十九，再一点点往下跳。

“兄弟也可以希望兄弟好一点。”我说。“可是兄弟容易没边界。”电梯在一楼开门。

冷风一下子灌过来，把我们之间那点凝滞吹散了一些。小区门口已经没有太多人。

只有路灯和保安室里闪烁的电视光。我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又把两个行李箱推上去。

“先送你回家。”我说。“你明天还上班呢。”她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一点半了。

”“我有经验。”我关上后备箱，“带着黑眼圈也能活下来。”车在路上慢慢开。

窗外的城市夜景被路灯切成一段一段。林知夏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头侧着，看着窗外。

她沉默了很久。“周行。”她突然小声说。“嗯？”“我刚才有一瞬间，以为你会说别的话。

”“什么话？”“比如，你说你喜欢我。”心脏突然漏了一下。方向盘在掌心里变得发烫。

“你想听？”我问。“不是。”她赶紧摇头，“我只是乱想。”她低头笑了一下。

“你要是真这么说，我估计会更崩溃。”“为什么？”“因为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盯着自己膝盖上的那双手，“我连收拾这段感情都快收拾不动了。

”“那你还想收拾别人。”我接道。“所以。”她转头看我，“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喜欢我。

哪怕你真的有一点点那种想法，你也先装一装。”我喉咙有点紧。“你觉得我会有？

”“你要是没有，我就更难过了。”林知夏慢慢说，“这么久，你要是只是把我当普通朋友，

那我也太浪费你时间了。”我笑了一下。笑到最后，有点苦。“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问。

“我想要一个不会在我最乱的时候，对我说喜欢的人。”她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点红。

“因为我怕，我会答应他。”车窗外的街道已经不太亮了。快到她那片老小区。

路灯坏了几盏，光被拉得一块一块的。我在她楼下停下车。林知夏没急着解安全带。“兄弟。

”她又喊。“嗯。”“今天谢谢你。”“这四个字你已经说第二次了。”“那我再说一句。

”她笑了一下，“你在就好。”那一瞬间，我竟然有点轻微的眩晕。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说什么？”“我说，你在就好。”她重复了一遍。她伸手过来，抱了我一下。

抱得很轻，很短。肩膀碰到一起，又马上分开。“晚安，周行。”她这次叫的是我的名字。

“晚安。”我回。“兄弟。”她在下车前，又补了一句。门关上，我一个人坐在车里。

后座躺着她那两个行李箱和一箱杂乱的生活。天空暗得发闷。

远处有一条很细的光在慢慢冒出来。那不是日出。

那只是这一座城市里太多灯光叠加出来的一点假象。我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兄弟，到了跟我说一声。”林知夏发。“怕你困着开车。

”我回她：“放心，我熬夜有经验。”发送出去之后，我又补了一句。“你睡吧，真的。

”屏幕那头停了几秒。“好。”她回，“晚安，兄弟。”我知道，等到真正日出的时候。

这个称呼，还是不会变。4我在相亲局上，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搬行李那天之后，

林知夏安静了两天。不是完全不说话。只是聊天窗口从“深夜连轴转”，

变成“偶尔亮一下”。我手机电量从原来一天三充，降回了正常水平。只有我的脑子，

还停在超负荷状态。那几天白天，我一喝咖啡手就抖。同事以为我在公司暗中搞副业。

“周行，你这是在搞什么世界和平计划？”产品同事拍我肩膀，

“黑眼圈比咱们测试的服务器都稳定。”“正常上班。”我说。“少熬点夜，

别一天天打游戏打到两三点。”我懒得解释。没人会相信，

我是跟一个已经失恋、但还顽强维持“兄弟关系”的女生聊天聊到半夜。那天午休刚回工位，

项目群里突然有人@我。“周行，晚上出来吃个饭？”是同组的前端，网名叫大刘。

我回：“有事。”“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大刘回得很快，“就你这种单身状态，

最大的事也就是回家跟外卖谈恋爱。”旁边的小王探过头。“正事，真正的正事。

”他压低声音，“有人要给你介绍对象。”我手指顿了顿。“谁？

”“我们隔壁组新来的运营的表妹。”大刘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人长得挺好看，

又正经上班族。你再这么熬夜下去，迟早要在医院走廊里跟护士谈人生，

不如趁现在身体还行先谈恋爱。”我本来想拒绝。脑子里闪过的是林知夏那晚在车里的话。

“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喜欢我。”“因为我怕，我会答应他。”那时候，

我心里有点荒谬地想。那我先别说。先装着。我对群里回了一句：“地点时间发一下。

”下班前，大刘凑到我桌子边。“兄弟，给你看个照片。”我又被叫了一声“兄弟”。

这词今天有点廉价。大刘把手机递过来。照片里是一个女生，在咖啡馆的窗边。

穿一件白衬衫，头发扎成半马尾，在低头翻书。侧脸干净，眼睛笑起来有一点弯。“怎么样？

”大刘问，“不亏吧。”“挺好。”我说。“你别给我来那种‘她值得更好的人’那套。

”小王在旁边插嘴，“你就是那个更好的人，给我正常发挥。”我被这帮人吵得头更疼。

“地点？”我问。“公司附近那家小酒馆，不吵。”大刘说，“我跟小王给你们暖场，

吃一会儿我们就撤，留你俩单聊。”他们安排得像某种项目流程。我懒得再推。“行。

”我合上电脑，“那晚上见。”晚上六点半，我被他们半拖半拎去了那家小酒馆。

店里灯光昏黄，墙上挂着一堆乐队海报。角落放着一台点唱机，背景音乐刚好是某个老歌单。

大刘和小王已经先点了几道下酒菜。隔壁组的运营正在跟一个女生说话。

那女生就是照片里的那位。运营看到我，赶紧招手。“周行，这边。

”我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这是我表妹，沈意。”运营介绍，

“这是你们技术部的大神周行。”“别别别。”我摆手，“就普通打工人。”沈意站起来，

冲我笑了一下。“你好。”她说，“听表姐说过你。”声音不高不低，听着很舒服。

我心里莫名有点别扭。这种场合太正常。正常到跟我这段时间的生活有点不匹配。

我们先随便聊公司的八卦。从哪个领导喜欢开无意义会议，聊到楼下哪家奶茶店更划算。

大刘他们很有眼色，吃到一半就站起来。“你们慢慢聊，我们去后面打一会儿桌游。”说完，

两个人很自觉地消失到了另一个包间。桌上只剩我和沈意。她捧着杯子，晃了一下冰块。

“你同事说你最近总加班。”沈意问。“公司正常操作。”我说，

“不加班就不适合这个城市。”“也不至于黑眼圈成这样。”她盯了我几秒，“你是真加班，

还是爱晚上自己折腾？”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都有一点。”“我以前也熬夜。

”沈意笑，“去年赶方案，连续一个月每天两点以后睡。后来突然有一天，

在公司厕所里晕倒。”我看了她一眼。“后来？”“后来我妈说，要是再这么折腾，

她就搬来跟我一起住。”她耸肩，“我当场就好得差不多了。”我也笑了。

“你家长真有威慑力。”“那你呢？”沈意反问，“你这么晚不睡，是工作，还是……聊天？

”她说“聊天”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往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杯底。像是随口，又像是试探。

我心里那根弦被轻轻拨了一下。我知道她在问什么。问我是不是有个谁，存在在手机另一头。

“多半是被信息轰炸。”我说。“女朋友？”“没有女朋友。”“那就是固定聊天对象？

”她追问，“我们这行的人，只要一到晚上，聊天列表就能暴露很多事。

”我想起手机里那个固定总在夜间十一点后亮起的备注名。知夏。

还有她后面那个快被聊天记录挤到看不清的小太阳。“有个朋友。”我说。“关系很好那种？

”沈意笑，“每天都能聊到很晚的朋友？”“算是。”“那你呢？”我反问，

“你怎么被你表姐抓出来相亲？”“我单身。”她很坦诚，“前阵子刚分手。

”“也是那种分不干净？”我随口问。“没有。”沈意摇头，“我这个人很极端，

觉得不合适就立刻撤退。”“挺好。”“只是我前男友不太服气。”她笑了一下，

“他觉得我还有余地。”“你没有？”“我觉得，人不是垃圾袋。”沈意说，

“不合适的人不该继续装在生活里。”她这句话，说得利落。我想到林知夏搬行李那天，

抱着那箱子，指节发白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动。“你呢？”沈意忽然问，

“你是那种能迅速翻篇的人吗？”“一般。”我说。“有喜欢的人？”我沉默了一下。

沈意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你可以不用立刻回答。”她说，“只是我表姐跟我说，

你是比较老实那种人。我就想看看，现在这种老实人，是不是都已经偷偷喜欢了谁。

”我被“老实”两个字噎了一下。“你对老实有什么偏见？”“没有偏见。”她笑，

“我挺喜欢的。”这时候，我的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屏幕亮起，弹出一行熟悉的提示。

知夏：在吗，兄弟？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七。我盯着那四个字，看得出神。

沈意顺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手机。她没有主动探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她？

”我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扣在桌上。“一个朋友。”我说。“找你挺准点。”“她习惯了。

”“你也习惯了？”她的问题总是直来直去。我没有立刻回。桌上的气氛有一点被打断。

沈意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我可以问一个有点冒犯的问题吗？”她说。“你问。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她？”我喉结动了一下。沈意看着我，眼神不算犀利，却看得很认真。

“抱歉。”她补充，“你可以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我把手机拿起来，低头看那条“在吗，

兄弟？”输入框闪了一下，又灭掉。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的是林知夏在车里的那句话。

“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喜欢我。”“因为我怕，我会答应他。”我再抬头的时候，

对上沈意的眼。她等着我的回答。那眼神里，有一点期待，又有一点自尊。

她并不想当任何人的备胎。“我没有喜欢的人。”我把手机放回桌上，说，“现在没有。

”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我自己都听见心里有一个东西，轻轻塌了一块。沈意愣了两秒。

随即笑了一下。“那还不错。”她说，“至少你是空房，不是违建。

”气氛又回到一个相对轻松的频率。我们继续聊旅行、电影，还有各自最讨厌的职场陋习。

她人确实不错。说话有分寸，有想法，也懂得什么时候停。如果在别的时间点，

我大概会对这种女生心动。可今晚，我心里那块空着的地方，被另一个人占着。

手机在兜里又震了一下。我抽空去洗手间，才拿出来看。知夏：你忙吗？

知夏：有个东西想给你看。后面跟了一个链接。我点开，

是她在招聘网站上的简历页面截图。自我评价：做事认真，适应力强，有点慢热。

下面她自己发了一条文字。“兄弟，你看我这个写得行吗？”我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

听见外面音乐声隐隐传过来。镜子里的人眼睛有点红。我给她回了一句：“挺好。”又删掉。

重新打字：“自我评价写得太客气了。”“你可以再写一点。”“比如？”她回得很快。

“比如你很有韧劲。”我一边打字，一边想，“比如你不太会对自己妥协。

”“写这个会不会太装？”“不会。”我顿了一下，补了一句。“比起你过去那段感情，

你已经对自己谦虚够久了。”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在外面？”她问。“跟同事吃饭。

”我说，“你先修改简历，我回去再帮你看。”“好。”她发了一个笑脸，“兄弟，

你真是我人生优化大师。”我看着“人生优化大师”这几个字，苦笑了一下。“那你呢？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优化你自己的人生？”手机屏幕上，

这句话像突然被点亮的一句命题作文。我没有立刻回。洗手间外面有人推门进来。

我把手机锁屏，洗了把脸。水很凉。凉到刚好能把那点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

回到座位的时候，沈意正在低头刷手机。见我回来，她把手机放一边。“你那位朋友没事吧？

”“她在改简历。”我说。“找工作？”“算是。”“那你呢？”她笑，

“你要不要考虑找个女朋友？”我一时间接不上她的玩笑。“我是真心问。”她拿起杯子，

“我觉得你是那种，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会特别用力的人。”“你怎么知道？

”“你看别人的眼神。”沈意说，“你刚才看手机的时候，眼神跟看这个世界不太一样。

”我没说话。“我可以跟你坦白。”她突然笑了笑，“我对你还挺有好感的。”我愣了一下。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直白？”“是年纪大了，懒得拐弯。”她说，“只不过，

这种好感还没强到我要抢人。”“抢人？”“对。”沈意看着我，

“抢一个心里已经放了别人的人，这事我干不太来。”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怨气。

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知道，再不说点什么，就是对她的不尊重。“对不起。”我说。

“你道什么歉。”她摇摇头，“相亲本来就是看合不合适。你有喜欢的人，

只是你自己还没承认。”我被她看穿得有点狼狈。“等有一天你愿意承认了。

”沈意把杯子推到一边，“你可以再回头看看你今晚说的话。”她站起来。“我先走了。

”她说，“你别送。”“我送你下楼。”“不用。”她笑了一下，“你手机刚才震了好几次，

你那边应该更着急。”她转身的时候，背影很干净。没有拖泥带水的犹豫。我坐在原地，

看着桌上两只杯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手机又震了一下。知夏：兄弟，

我刚刚突然有点害怕。知夏：我在想，要是我哪天真的找不到你，会不会特别难受。

最后是一条很小的语音。点开，林知夏声音有点沙。“你在的话，就回我一下。

”我看着那条语音，指尖悬在屏幕上。然后我打字。“我在。”这两个字，

我已经说了太多次。但这一刻，它像是把我跟她的夜晚，再一次绑在一起。

我从小酒馆出来的时候，城市已经亮起了更多霓虹。风把街口的纸袋吹得到处跑。

我边走边跟她语音。“你怎么了？”“没怎么。”林知夏吸了吸鼻子，“就是刚刚在改简历，

改着改着突然想到，以后有可能我要去别的城市工作。”“那挺好。”我说，“换个环境。

”“可我又在想。”她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

你会不会比现在睡得早一点。”我停在路口。红灯在我脸上闪了一下。“可能吧。”我说，

“但你不在，我会更容易做噩梦。”她那边沉默了几秒。“兄弟。”林知夏轻轻叫了一声。

“嗯。”“你以后要是谈恋爱了，一定要比现在睡得早一点。”“我没有女朋友。

”“我是说以后。”她重复。“那得看我女朋友允不允许我早睡。”我说。

“谁会不允许你早睡。”她反问。“比如，她每天都要有人陪她聊到很晚。”我这句话，

说得很慢。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就别找这种人。”她说。“我已经遇到了。

”这句话差一点就冲出口。最后，我还是把嘴唇咬紧。“开玩笑的。”我说，

“我这人最适合跟枕头谈恋爱。”林知夏笑了一声。笑声从夜色那头穿过来，落在我耳朵里。

“你别老拿自己开玩笑。”她说，“我有时候会当真的。”“你当真什么？

”“当真你真的什么都无所谓。”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周行，你别什么都为别人考虑。

”“我没有。”“你有。”她停了一下，“你在相亲吗？”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说跟同事吃饭。”林知夏说，“但你今天说话的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

”我看着路边的路灯。光被雾气化开，变得有点模糊。“刚吃完。”我说。

“那女孩子怎么样？”“挺好。”“比我好吗？”这个问题来得太直接。我忽然有点想笑。

“你这种比较方式不科学。”“你就回答嘛。”我沉默了一会儿。“是正常人的‘挺好’。

”我说，“适合谈正常恋爱的那种。”“那你答应了吗？”“没有。”“为什么？

”“她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你怎么说？”“我说没有。”林知夏那边安静下来。

连呼吸声都轻了。“那你是骗她，还是骗自己？”这个问题，比沈意的任何一句都直。

我靠在路边的护栏上。车流从面前一辆辆压过去。“你觉得呢？”我反问。“我不知道。

”她说，“我最近不太会判断感情的事。”“那你以后少逼问别人。

”“那你以后能不能少熬点夜。”她突然转了话题。“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林知夏说，

“她说她这周末想来看看我。”“叔叔阿姨知道你分手了？”“没说。”她声音闷闷的，

“我怕她又开始问，问我是不是太挑剔。”“那你就说，是他配不上你。”“我妈不会信。

”她说，“她只会问：‘那你是不是也有问题？’”我握紧了手机。“你没有问题。

”我一句一句地说，“你只是终于开始不对自己撒谎。”“那你呢？”她问，“你对谁撒谎？

”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云层很厚，看不见星星。“我对今晚相亲的人撒谎。”我说，

“我说我没有喜欢的人。”“那你有吗？”我闭了一下眼。“有。”我在心里说。

嘴上却还是那句老话。“我现在不想谈恋爱。”“那你早点回家。”她轻轻说，“回去睡觉。

”“你呢？”“我再改改简历。”“别改太晚。”“兄弟。”她又叫我一声，

“你今天帮我看那么多，我还没跟你正式说一句。”“什么？”“谢谢你。

”“你少说这种话。”我说，“显得我们生分。”“那我说什么？”“说，你在就好。

”她果然照着说了一遍。“你在就好。”然后，像是怕我听出什么，她飞快补了一句。

“兄弟。”通话挂断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我回到出租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有车灯扫过，把房间照亮一下，又暗下去。手机屏幕最后一次亮起来。知夏：晚安，

兄弟。我手指落在输入框里。想回一句“晚安”。又忍不住多打了两个字。“晚安，你。

”我看着那两个字，感觉自己真烦。最终还是删掉，只留了一个字。“晚。”发送。日出前，

我又一次失眠。我开始意识到，真正拖住我的，不是这些熬夜的夜晚。是每一个我可以诚实，

却选择说“没有喜欢的人”的瞬间。而这些瞬间，全都因为一个只在深夜叫我“兄弟”的人。

5医生说再熬下去会出事，她问是不是她害的真正压垮人的不是熬夜。是你熬得有理由。

有一个“在吗，兄弟”在那儿等着，你就总觉得，再撑一会儿也没关系。

直到身体开始跟你讨债。那天是周三，公司体检。我们被一车一车拉去体检中心。

同事们在门口打卡拍照，配文是“打工人年度保修”。我在一边喝体检前那杯难喝的糖水。

眼前有一瞬间发白。同组的小王扒拉我胳膊。“周行，你脸色不太行啊。”“正常上班脸。

”我说。轮到我做心电图的时候，护士看了眼屏幕。眉头皱了一下。“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

”“偶尔。”我说。“偶尔是几点？”“十二点左右。”我本来想说“两点”，

临时往前挪了几个小时。护士把打印出来的那条纸递给我。“回去好好休息。”她说，

“再这样下去，年轻人也会出问题。”下午拿报告。总检的医生戴着眼镜，翻我的体检单。

翻到心电图那一页，停了一下。“工作压力大？”“还行。”“睡得晚？”“有时候。

”“有时候是经常。”医生看了我一眼，“你这种状态，再熬两年不改，

可能要提前见我们心内科同事。”他拿笔在体检单上写了一行字。建议：调整作息，

适当运动，减少长期高强度精神压力。我看着那几个字，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精神压力”这个词写得太体面。没法写成。建议：少当情绪垃圾桶。走出体检中心，

阳光晃得人眼疼。同事们在门口拍合照。大刘把我拽过去。“来来来，心电图战友站中间。

”照片拍完，他顺手发到了群里。配文：打工人保修成功，大家都还活着。

我随手转发了一条到自己的朋友圈，只给几个分组可见。文案简单。

心电图建议：别太作。刷完，我把手机塞回兜里。那会儿是下午三点多。

按林知夏的习惯，她不会在这个点出现。她还在公司装作一个正常社畜。晚上回到工位，

项目紧急汇报。我开会开到九点半。中途手机震过两次，我没看。等会议终于结束，